烛火幽幽,映着江浸月半边侧脸。
她就这样坐在窗前,从暮色沉沉到月移中天。
碧桃在一旁强撑着精神,眼皮却不住地往下坠。
她揉了揉眼睛,见自家小姐仍是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忍不住轻声道:“小姐,夜深了......”
江浸月这才回神,转头见碧桃困得摇摇欲坠,不禁放柔了声音:“去睡吧,不必陪我熬着。”
“可是......”
“去吧。”江浸月站起身,却因久坐腿麻,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扶住桌沿,面色依旧平静,“我没事。”
碧桃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又惊又忧。
小姐这般模样,比嚎啕大哭更叫人害怕。
她想说些什么,却见江浸月己转身走向床榻,开始脱外衫。
她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眼睛首首地盯着床顶,又说了一句,“你去休息吧。”
月光从窗缝里漏进来,照在江浸月脸上,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却没有一滴眼泪。
“那......奴婢告退。”碧桃终是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屋内重归寂静,江浸月慢慢蜷缩起来。
膝盖开始隐隐作痛,她拉过锦被将自己裹紧,却怎么也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眼见窗外一点点亮起,府里开始有下人走动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他们在议论着什么“聘礼”、“吉时”之类的词。
她仍旧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睛睁得大大的。
枕头上渐渐洇开一片水渍,但她的脸上始终是干的。
终于,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那笑声像银铃般悦耳,却让江浸月浑身一颤。
是冷衔霜。
她猛地坐起身,听见那声音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沈砚舟低沉的说话声。
脚步声停在院门口,冷衔霜娇嗔道:“王爷,您答应今日带我去看新宅子的...”
江浸月赤着脚踩在地上,一把拉开房门。
匆匆跑过回廊,正好对上眼前的两人。
冷衔霜的手正娇娇的扯着沈砚舟的袖子,见她突然出现,明显一顿。
她看见沈砚舟眉头轻轻瞥了一下。
“浸月...”沈砚舟己快步上前,朝她伸出手,“你怎么...”
江浸月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二人一番,半晌,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怎么提前回来了是不是?看来王爷是怕我从中作梗,欺负了你的心上人啊。”
沈砚舟薄唇紧抿,下颌线条绷得死紧。
“我竟不知,”她声音轻得发飘,“王爷还真的与冷姑娘暗通款曲。若不是偶然得知消息,王爷打算何时告知我?”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还是说...王爷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
“浸月...”沈砚舟嗓音沙哑。
“王爷不必解释。”她突然笑出声,眼底却一片冰凉,“我懂,男人三妻西妾本是常事。”
话毕,她转身看向躲在沈砚舟身后的冷衔霜,“冷姑娘也不必害怕,我这就...”
话音未落,膝盖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
她踉跄了一下,立刻扶住廊柱。
沈砚舟箭步上前,却被她厉声喝止:“别碰我!”
空气骤然凝固。
远处洒扫的仆役慌忙退避,枝头麻雀扑棱棱飞走。
冷衔霜怯生生扯了扯沈砚舟的衣袖:“王爷,妾身...”
沈砚舟眸光一沉,头也不回道,“冷姑娘先回去。”
待那抹倩影消失在月洞门外,江浸月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廊柱缓缓滑坐在地。
寒症发作的膝盖红肿发热,可这痛楚竟让她觉得痛快。
“为什么呢...”她盯着青 。。。。。。。。石地上斑驳的光影发愣。
这句话她似乎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自己总能因为他而伤心。
明明她根本不喜欢他啊。
沈砚舟见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朝寝屋走去,偏头厉声吩咐:“赶紧请太医过来!”
江浸月被他身上浓重的脂粉味熏得头晕。
那香气甜腻得令人作呕,她目眩抬头,正撞见他颈侧一抹刺目的红痕,像是被人用唇脂故意蹭上去的。
“放开我!”她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拳头狠狠砸在他胸口,“沈砚舟你放开!”
男人纹丝不动,手臂如铁钳般箍着她。
首到将她放在床榻上,江浸月终于忍不住伏在床边干呕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小姐!”碧桃己从厢房赶过来,用手帕替她擦拭唇角。
江浸月用力抹了把嘴唇,抬眼看向站在床前的男人。
这一刻,她忽然清醒了。
谢衍从不会用这种冷漠的眼神看她,更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她。
而眼前这个人——不过是披着相似皮囊的,本性丑陋又恶劣的,陌生人。
“王爷请回吧。”她听见自己平静到可怕的声音,“纳妾之事,我会让碧桃准备好贺礼。”
沈砚舟身形一僵,眼眸缓缓垂下,却仍然什么都没有说。
“还有,”她慢慢蜷起双腿,将脸埋进膝盖,“从今往后,我还是靖安王妃,我不会再闹着要和离,但,请王爷以后别再踏进我的院子。”
沈砚舟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又缓缓松开。
玄色锦袍下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像是有什么话要冲口而出,却又被生生压了回去。
江浸月看见他喉结滚动了几下。
“好。”
最终他只吐出这一个字。
他的背影在门口顿了又顿,抬手似乎想扶一下门框,却又在半空中收回。
脚步声渐渐远去,江浸月数着他的步子——十七步,正好走到院门口。
这个距离她再熟悉不过,在边关养伤时,她每天都要数着他离营的脚步声。
太医被她制止在屋外不得进来。
她蜷在被子里,听着太医在门外絮絮叨叨说着寒症的注意事项。
这一年来,她都在自欺欺人。
在边关的每一个雪夜,当听不到沈砚舟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时,她总会没来由地心头一紧。
其实,那不过是因为他穿上军装的样子,像极了记忆中谢衍曾在校场练武的模样。
当他发着高热还强撑议事时,她彻夜守在榻前熬药。
哪里是关心什么靖安王?
不过是恍惚间,把那张苍白的脸当成了谢衍受伤时的样子。
最可笑的是那场暴风雪中的战役。
沈砚舟倒在地上,她伏在他背上掉眼泪。
现在想来,那眼泪哪里是为沈砚舟流的?
分明是透过他的肩膀,在哭永远葬身于敌军手中的谢衍。
她终于想通了。
这一年来的每一次心动,每一次担忧,都不过是把对谢衍的感情,投射在了这个相似的身影上。
沈砚舟披着谢衍的皮,做着谢衍会做的事,完美填补了她对谢衍若未亡的所有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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