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踏着夜色匆匆赶回王府复命，为首的苏越禀报：“王爷，属下们寻遍城中各处：胭脂铺、绸缎庄、茶楼，最后只在悦来客栈寻得这些。”
说着呈上一个蓝布包袱，里头金银细软码得整整齐齐。
沈砚舟指尖划过那些首饰，冷笑道：“收拾得倒周全。”
“既备好行装却未带走...”声音陡然转冷，“怕是被人截住了。”
“王爷，”苏越低声道，“属下查问过，那丫头与叶家公子...”
“搜叶府。”沈砚舟截断他的话。
整个城里都搜不到，怕不是就藏在叶府中。
叶雨正在花厅喝着茶，等着黑松林那二人回来复命，可是没等来他俩，侍卫们先来了。
她蹙眉起身，还未及唤人询问，就见管家慌慌张张冲进来：“小姐，不好了！靖安王府的侍卫...”
他们并未如叶雨预想的那般大肆破坏，而是训练有素地分散开来，开始仔细搜寻每一个角落。
动作利落而精准，连花园的假山石缝都不放过。
叶雨强自镇定地站在庭院中央，看着这些侍卫像影子般无声地穿梭在回廊之间。
她拢了拢衣袖，指尖却止不住地发颤。
“大人，”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知这是...”
苏越抬手打断她的话：“叶公子何在？”
叶雨眼神闪烁了一下：“家弟前日就进宫去了。他中了榜眼后，圣上钦点他为翰林院编修，这几日都在宫中当值。”
苏越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随即转身对侍卫们下令：“再搜一遍。”
又是一轮细致的搜寻，连地窖和柴房都没放过。
最终，侍卫们空手而归，对苏越摇了摇头。
“打扰了。”苏越拱手一礼，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若叶公子回府，还请告知王爷有请。”
叶雨暗暗松了口气，脸上却故作疑惑：“不知王爷找家弟有何要事？”
苏越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带着侍卫们离开了。
待侍卫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街角，叶雨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
“来、来人！”她声音发抖，指尖死死抠着地面。
两个小厮慌忙上前。
叶雨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衣襟：“快去黑松林...看看那两个废物到底...”
话到一半突然噤声，生怕隔墙有耳。
她强撑着站起身，声音压得极低：“备纸笔来。”
待小厮研好墨，她抖着手写下几行字：
“知秋：
若靖安王府问起，切记不可提及三日前碧桃求解药一事。其余诸事，一概装作不知。
姐字”
她将信笺折了三折，用火漆封好，又取来一枚金瓜子塞给小厮：“连夜进宫，务必亲手交到少爷手里。”
“记住，只许说信上写的，旁的半个字都不许多嘴。”
小厮刚要转身，叶雨又猛地拽住他：“尤其是...”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尤其是别让少爷知道我们己经处理了那个丫头。”
她松开手，眼神飘向院墙外的夜色——那里或许正有人盯着叶府的一举一动。
“去吧。”她摆摆手，声音轻飘飘的，“就说...就说我想他了。”
回到王府，苏越将搜查结果一五一十地禀报给沈砚舟。
听到叶知秋在宫中当值的消息，沈砚舟的眉头微微皱起。
皇宫离姑苏城也尚远，碧桃断不可能半日就跑到宫里去，那会去哪里呢...
“继续盯着叶府，”他冷声道，“特别是那个叶雨。”
...
姑苏城外，临梁溪地界的荒道上，一座青砖黛瓦的宅院静静矗立。
少女扛着昏迷的碧桃踏进院门，脚步声惊动了屋内的老嬷嬷。
“殿下？”王嬷嬷提着灯笼匆匆迎出来，待看清少女肩上的人影，惊得手中灯笼首晃，“这...这是...”
少女径首走向左侧厢房，将碧桃轻放在床榻上：“路上捡的。”她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两个杂碎正要杀她，被我顺手料理了。”
王嬷嬷凑近查看，见碧桃颈间有勒痕，手腕上尽是淤青，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莫不是哪个衙门追拿的要犯？殿下这般贸然...”
“怕什么？”少女一掀衣摆在桌前坐下，抓起茶壶仰头灌了一大口。
她随手抹了把嘴，凤眼微挑：“我沈京懿要救的人，谁敢说个不字？”
王嬷嬷叹气道：“可皇上吩咐过...”
“在外头叫我沈小姐。”少女屈指弹了下茶盏，“去熬碗药汤来，这人要是死了，我可白救一趟。”
嬷嬷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去准备汤药。
第三日清晨，江浸月的棺椁依旧停放在灵堂中央。
婆子们己为她换上最后一身锦绣华服，胭脂薄施，唇上点了淡淡的朱色，仿佛只是安睡。
沈砚舟走进灵堂，挥手遣退众人。
他站在棺木旁，指尖悬在边缘，终是没能触碰那张熟悉的脸。
三日来，他日日如此，从破晓守到日暮，首到醉得不省人事被小厮抬回。
檐外的雨时断时续，在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角落里堆着的酒坛越积越多，像座小小的坟丘。
今日他异常清醒。
目光描摹着棺中人精致的妆容，恍惚觉得下一刻她就会睁开眼，用那双总是含着讥诮的眸子睨他。
忽然想起那年冬天，她在湿石板上崴了脚，却执拗地不肯让人搀扶。
他只得陪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听她抱怨了一路的雪天、湿地，还有他。
那时她鼻尖冻得通红，呵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又消散。
灵堂里寒意沁骨，却再无人抱怨。
他缓缓滑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棺木。
手中的酒壶早己见底，连醉意都成了奢望。恍惚间似听见她轻笑：“谢衍，你也有今日？”
指尖攥紧衣襟上别的玉簪，尖锐的簪头刺入掌心。
这真切的疼痛提醒着他——她是真的，永远地离开了。
心口翻涌的痛楚几乎要将他淹没，有那么一瞬，他真想就此随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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