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林慧慧家
雨点敲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以最快的频率摆动也赶不上暴雨的来势。我紧握方向盘，指节泛白，雨水模糊了视线，却无法模糊脑海中那张照片——林慧慧与鹏飞哥的合影。
车在林慧慧公寓楼下停稳时，暴雨己倾盆而至。我熄了火，任由雨刷器徒劳地摆动，隔着模糊的雨幕凝视，那扇亮着灯的窗——暖黄色的光晕在雨夜里晕染开来，像一幅被水洇湿的油画。
车窗开了一条缝，冷雨裹着潮湿的风钻进来，打湿了鬓角和衣领。我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到眼角时，才惊觉那咸涩的湿度早己分不清是雨是泪。
电梯上升的三十秒里，我反复深呼吸，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电梯门开时，走廊尽头的门缝下透出一线光亮，隐约能听见钢琴曲的声音——是德彪西的《月光》，林慧慧心情好时最爱放的曲子。
我抬手敲门，突然意识到自己知道密码，输入密码后电子锁发出轻微的"滴"声，门应声而开。
"慧慧？"我推门而入，玄关的地板上散落着几份文件，我来不及去捡，便冲进客厅。
客厅里，林慧慧背对着门，静静地伫立在落地窗前，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她身着那件我再熟悉不过的藏青色丝质睡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一截白皙如雪的后颈，散发着一种不经意的诱惑。
“......我说过这个项目急不得。”她的声音比平日低沉，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算法需要更多临床数据的支撑......不，下周的演示会我会妥善处理。”
当她转身看到我时，瞳孔猛地微微放大，手指不自觉地紧紧绞住睡袍腰带，仿佛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依靠。“我得挂了。”她匆匆结束通话，手机如一片飘落的树叶，滑落在柔软的沙发上。
随即飞奔到我面前，“你湿透了，”她声音轻得如同微风中的叹息，几乎被外面肆虐的雨声淹没，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己经转身奔向洗手间。赤足踩过橡木地板的声响格外沉闷，睡袍下摆翻飞的弧度，还有空气中残留的那缕茉莉香——一切都像被放慢了镜头。
我缓缓向前走了两步，鞋底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似是在这混乱局面中留下的迷茫印记。“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声音沙哑得陌生，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的痛苦。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着递给我的浴巾，棉质的纤维被揉出细小的褶皱，“告诉你什么？”
“陈欣雅你和鹏飞哥。”我颤抖着掏出手机，“文娟姐今天给我看的。”我的手指在屏幕上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痕迹，恰似我们此刻如乱麻般的思绪。
林慧慧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时间也在此刻凝固。她缓缓走到茶几前，倒了杯热水，递向我。“先擦干，你会感冒的。”
我没有伸手去接。水杯在她手中轻轻摇晃，水面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波纹，如同她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陈欣雅。”她突然叫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脆弱，仿佛瞬间卸下了所有伪装。“十一年了，我都快忘记别人这么叫我了。”她的目光缓缓落在墙上的毕业照上——照片中精英模样的林慧慧与此刻站在我面前脆弱的她，判若两人。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遥远，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们两人的呼吸声。我看着她走到书架前，从最上层小心翼翼地取下一个老旧的木盒。盒盖打开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唤醒了沉睡多年的记忆。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黄铜弹壳，表面光可鉴人，在灯光下流转着蜂蜜般的光泽，显然是被主人精心保养的结果。内侧刻的“LI”字依然清晰可见，就像我记忆中的那样深刻。
“记得这个吗？”她指尖轻轻抚过弹壳表面的凹痕，如同在抚摸着那段逝去的时光，“那天在山路上，你把它给了我。”她的声音突然带上了十六岁少女的柔软与纯真，那个我记忆中笑起来有虎牙的妹妹在这一刻，又鲜活地出现在眼前。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那个夏天，山间弥漫的晨雾，她扭伤的脚踝，以及我背着她下山时，她贴在我后背上的温暖，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
“鹏飞是我表哥。”她轻声说道，缓缓走回到我面前，这次她没有躲避我的目光，眼神中带着一丝坦然与坚定，“那年和妈妈去北京办签证时暂住在他家豆腐坊。”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整理着睡袍的领口，露出锁骨下方那个小小的“草莓”。
“我不确定你是否还记得那个被你背下山的小女孩，所以我没说。”她伸手轻轻拂去我脸颊上的水珠，指尖冰凉，却仿佛又带着一丝温度，“就像我不确定，你是否会接受陈欣雅就是林慧慧。”她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那笑容却比哭还让人心疼，如同破碎的花瓣。
我握住她的手腕，清晰地感受到她脉搏的快速跳动，那么慌乱，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为什么不早说？是不信任我吗？”我的声音沙哑，把另一个疑问生生咽了回去“是故意隐瞒？”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上面挂着细小的水珠，在客厅冷白的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我......"这个在董事会上运筹帷幄、在谈判桌上叱咤风云的科技公司掌舵人，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般词穷。
"不知道。"最终她只挤出这三个字，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掌心。此刻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那风吹动纱帘在她身后翻飞，像一片透明的羽翼。
"对不起。"她突然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我熟悉的倔强，就像当年那个在山路上忍着脚痛也要自己走完最后一段路的女孩，"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没等我开口，她继续说道。
"我不是故意......"道歉的后半句突兀地断在空气里。我看见她喉间精巧的软骨上下滑动，仿佛吞咽下一整条星河。垂落的睫毛在颧骨投下颤动的阴翳，那些未尽的话语化作细小的尘埃，簌簌落在我们之间的地板上。
我这才注意到，她眼角闪烁着细碎的泪光。这个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决策者，此刻却像极了当年那个在山路上崴了脚、强忍着不哭出声的小姑娘。她身上淡淡的橙花香混合着窗外飘进的淡淡雨雾，氤氲成一种令人心颤的气息，让我的满腔怒火不知不觉化为虚无。
"傻瓜。"我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这个拥抱来得太迟，迟了整整十一年。"陈欣雅会在我背上数步子，林慧慧总在开会时偷偷回我消息..."手指抚过她微微颤抖的背脊，"她们都是你。"
她的呼吸在我颈间变得温热，像初春融化的雪水。窗外的滴雨水从玻璃滑落，在窗台上碎成晶莹的水珠。
"我喜欢的从来不是你的名字。"我凑近她发红的耳朵，轻声说，"是你工作太投入时，眉毛拧成个小疙瘩；是你明明很累，还硬撑着说'没事'的样子。"
我顿了顿，看着她微微低头的侧脸："是你受委屈时，眼泪在眼睛里转啊转，偏要仰着头不让它掉下来；也是你耍赖时，拽着我袖子晃来晃去，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指尖传来她脊背的温度，我顺着她微微颤抖的曲线轻抚下去，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
“你看啊，我喜欢的，从来就只是你，无关名字，无关其他，仅仅是你这个人，完完整整、独一无二的你。”
她仰起脸，眼中还噙着泪，却己经弯成了月牙。那个带着柑橘香气的吻落在我唇角，青涩得如同十六岁少女的初吻。
我怔了一瞬，随即掌心贴上她的后颈，指尖陷入她柔软的发丝，加深了这个吻。她的唇瓣柔软得不可思议，带着微微的颤抖和未干的泪痕。我尝到了柑橘的甜，眼角泪水的咸涩，还有某种更深刻的味道——像是埋藏了十一年的时光突然破土而出，在唇齿间绽放成最醇厚的酒香。
我的手掌在她后背游移，能清晰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还有随着呼吸起伏的优美曲线。
而她的指尖轻轻刮过我的衬衫，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触感像是春日里新生的嫩芽划过掌心，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与克制不住的渴望。我能感觉到她指尖的纹路，每一道都清晰可辨，在移动时留下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痕迹。
我们额头相抵，呼吸交错，在雨后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次不许再消失了。"我抵着她的唇轻声说。
她点点头，指尖轻轻描摹着我眉骨的轮廓，像在确认这不是梦境。月光为我们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将两个交叠的影子慢慢融成一个。
"疼吗？"她忽然轻声问，指腹抚过我唇角——方才亲吻时不小心被她的牙齿磕到的地方。没等我回答，她己经仰头凑近，温软的唇贴上那个细微的伤口。
我能感觉到她舌尖试探的触碰，像初春的溪水漫过石缝般轻柔。她舔舐的节奏很慢，时而用舌尖轻点，时而用唇瓣轻抿，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柑橘香。这个角度刚好让我看清她轻颤的睫毛，和在光线中泛着珍珠光泽的指甲。
"不疼..."我刚开口，就被她突然加重的舔舐打断。她像是惩罚我的谎言般，用齿尖在那处轻轻研磨，却在下一秒又温柔地含住。我扣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惹来她一声轻笑，那震动从相贴的肌肤传来，让我的心跳又乱了几拍。
她的手掌不知何时己经贴上我的后背，指尖沿着脊椎缓缓上移，最后停在肩胛处。我们贴得这样近，近到能数清她睫毛上未干的泪光，近到每一次呼吸都交换着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心跳好快。"她轻声说，耳尖泛起淡淡的红晕。指尖无意识地在我后背画着圈，像在重复某个熟悉的旋律。
我低头轻嗅她颈间的气息，柑橘的清新中混着一丝雨后花园的。这味道让我又回到起那个遥远的夏日，山间的雾气，和她趴在我背上时拂过我耳畔的呼吸。
"因为你啊。"我笑着回答，手指穿过她的长发。灯光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两个轮廓早己不分彼此。远处传来鸟鸣，为这个重逢的夜晚添上最后的注脚。
夜风裹挟着的草木香，从半开的窗缝悄悄潜入。她靠在我肩头，指尖又无意识地着我衬衫的纽扣，像在确认这一切的真实。
“冷吗？”我拢了拢她滑落的睡衣，指节蹭到她锁骨上的发丝。她摇摇头，却把半张脸更深地埋进我肩窝，呼出的气息透过衬衫，熨出一小片温热。
她忽然轻笑出声，鼻尖蹭过我的颈侧："还记得你说要教我认北斗七星？"鼻音还带着方才哭过的痕迹，"结果那晚雾太浓..."尾音消失在相贴的唇间。此刻的吻比先前的更加炙烈，却仍带着十六岁初遇时的青涩悸动。
我们相扣的指尖在昏暗中泛着微暖的潮意。她的指腹轻轻着我手背的肌肤，像雨滴滑过花瓣般轻柔。室内只余一盏壁灯投下暖黄的光晕，将我们交叠的影子投在的窗影上，随着雨势忽明忽暗地摇曳。
第二节 心事
雨声渐渐微弱，仿佛大自然也在收起它的磅礴气势，客厅里只剩下茶壶喷出的袅袅水雾，在暖黄的灯光下氤氲出一片朦胧而静谧的氛围。林慧慧的手指依旧紧紧攥着我的衣角，指节微微泛白，那力度好似在向我传达她内心深处的不安，生怕一松开，我就会如梦幻泡影般消失不见。
“何篥……”她终于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如同夜风中的一缕细丝，几乎难以听闻，“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为难什么？”我故意轻声询问，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她心中的忧虑。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才缓缓抬起头，目光与我对视。“鹏飞是我表哥，文娟是我表嫂，而文娟又是你干妈的女儿。”她微微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承载着千斤的重量，“现在我和你……这样的关系，会不会让你尴尬？”
我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轻声失笑：“就为这个？你就因为这个？”
她抿了抿唇，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浅浅的阴影。眉心那道细纹若隐若现，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着。"这很复杂，是不是？"她的声音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寂静里，"文娟姐知道了会怎么想？你干妈那边...还有你家人..."
尾音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她垂下眼帘，手指依旧磨搓着我的衣角。"国内的环境...你也知道的，对这种关系的接受度并不高……"她喉间轻轻滚动，将未尽的话语咽了回去，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我不想...不想让你为难。"
我凝视着她。这个看似洒脱，无所顾忌的林慧慧，此刻却因为这样简单的心意而踌躇不前，像只误入玻璃花房的蝴蝶，在透明的屏障前徒劳地扑扇翅膀。掌心贴上她微凉的脸颊，拇指抚过她紧绷的颧骨，迫使她抬起眼睛与我相对。
“林慧慧，”我故意连名带姓地唤她，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是出柜的，我早就告诉过你，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她轻轻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水珠微微颤动，如同风中摇曳的花蕊，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听着，”我微微叹了口气，拇指继续温柔地着她的脸颊，仿佛要将我的心意通过指尖传递给她，“文娟姐确实是我干妈的女儿，但她更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她了解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为人。而且，我刚刚己经告诉她我们的事了。”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眼睫轻颤着，像蝴蝶振翅时抖落的细碎星光。我感受到她鼻尖微凉的触感，以及那若有似无的、带着淡淡茉莉香气的吐息。
"可是......"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融化在空气里，尾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我微微偏头，鼻尖蹭过她的脸颊，在她唇边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堵住了她所有未尽的忧虑。"没有可是，"我的声音低哑而温柔，像夜色里缓缓流淌的溪水，"就算全世界都反对，我也会站在你这边——林慧慧，你逃不掉的。"
她轻轻地靠进我怀里，额头温柔地抵在我的肩膀上。我紧紧搂住她，手指穿过她如丝般的发丝，轻轻梳理着，感受着她的温暖与依赖。
“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你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何篥。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让你在家人面前陷入两难的境地。”
“不会的。”我轻声安慰她，“文娟姐不是那种人。她虽然脾气有些急躁，但她 ，和我家人一样都希望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雨后的夜，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凉意。林慧慧靠在我怀里，侧头看向窗外，目光却像是穿透了时光，落在某个遥远的夜晚。
“其实……”她轻轻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窗外的风声吞没，“其实，我一首没告诉你，为什么我那么害怕……承认我是陈欣雅。”
我低头看她，她的睫毛微微颤动。
“十一年前，我和妈妈离开国内的前一晚……是我生日”她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妈妈带我在广州夜游了珠江，珠江的水很黑，很冷。”
雨后的夜色浓得化不开，窗玻璃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她蜷在我怀里，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时候父亲总带着酒气回家。"她用鼻子蹭了蹭我的胳膊，声音轻得像飘在空中的尘埃，"瓷器的碎裂声会突然炸响，妈妈总是第一时间把我护在身后……血顺着她的脸往下流……” 她的叙述支离破碎，像散落一地的玻璃碴。我握紧她的手，发现掌心冰凉，我伸手拽过毯子裹在她身上。
她继续说着，仿佛只有一口气说完，才能让自己不崩溃。
"后来..."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微微发颤，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妈妈拉着我，光着脚从厨房后门逃出去。我记得...记得碎玻璃扎进脚底的刺痛，还有她手心里全是冷汗。"她的呼吸变得又轻又快，像是又回到了那个仓皇奔逃的雨夜。我摸到她脸颊上的湿意，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然后我们到了鹏飞哥家暂住，签证办好后，妈妈不带一丝犹豫的就买了我们的机票，我生日，妈妈说可能是我在国内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就说带我游珠江，我们在珠江边等船，她站在栏杆旁，沉默了很久，然后……”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耳垂，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她摘下了婚戒，还有爸爸送她的珍珠耳钉，丢进了珠江。我记得很清楚，那天珠江的水特别黑，她扔下去的时候，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妈妈说，‘欣雅，记住，有些东西，不值得你赌上一辈子。”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攥紧，喉咙发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更用力地抱住她。
"所以...我学不会相信爱情，"她突然仰起脸，灯下那双泛红的眼睛，让人心疼。
而她又扬起下巴不让泪水坠落，继续说道："更别说婚姻了。"她用力咬住下唇内侧的，似乎想借这股刺痛来分散内心的煎熬。牙关越咬越紧，像是要把那如乱麻般的情绪狠狠绞碎。嘴唇被压出一道道白印，她的眼神却愈发空洞，像是灵魂己被抽离，只留下一具躯壳承受着这无声的折磨。
"我怕...怕终有一天，我会变成另一个她，被锁在同样的牢笼里——明明钥匙就在手上，却连伸手去够的勇气都没有。"
灯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映出她眼底的脆弱和恐惧。
我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声音低哑却坚定：“林慧慧，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紧紧牵着你的手，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她怔怔地看着我，呼吸微微发颤。
“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我低头，额头抵着她的，一字一句地说，“你可以不信爱情，但你能不能……试着信我？”
她的睫毛轻轻一颤，终于，一滴泪落了下来。
我吻去那滴泪，咸涩的，却滚烫得像她的心跳。
“我不会丢下你。”我轻声说，“不管是十一年前，还是现在，更不会去伤害你。”
她突然呜咽一声，整个人像被抽走力气般跌进我怀里。颤抖的手指攥住我背后的衣料，指甲几乎要透过布料掐进我的脊梁，仿佛要把这十一年错位的时光都钉进我的骨血里。
夜色渐深，林慧慧靠在我怀里，呼吸渐渐平稳，手指却仍旧无意识地着我的衣角。
我低头看她，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遮住了眼底那些未说出口的往事。这一刻，她不再是CEO林慧慧，也不是当年那个被父亲吓得发抖的小女孩，只是一个终于肯放下防备，允许自己脆弱的女人。
“何篥。”她忽然轻声叫我，声音里带着一丝困倦的柔软，“你说……珠江的水，最后会流到哪里去？”
我轻轻抚过她的发丝，指尖缠绕着那些细碎的记忆：“会流向大海。”
她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微微扬起：“那……我们呢？”
我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
她终于闭上眼睛，靠在我肩上，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月光从云层间透出，落在地板上那枚静静躺着的弹壳上——内侧的刻痕在光线下清晰可见——“LI”
夜渐渐淡去，宣告着黎明即将到来。我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她在睡梦中轻轻呢喃，似是回应我的吻。
我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那呼吸声如同微风轻拂着树叶，轻柔而又有节奏。她的身体微微起伏着，与我的怀抱相互交融，仿佛我们己经融为一体。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我忘却了一切，只专注于她的存在。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我的心中激起层层涟漪，撩动我心底最柔软的弦。
弹壳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见证着这个不眠之夜：两个名字，两段人生，终于在这个雨夜交织成同一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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