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的春风裹着油墨香，吹开了《人民日报》头版的"城市经济改革"报道。林春芳站在沪海街头，看着路边的"万元户"宣传栏，指尖着陈建国给的存折——里面有他补发的工资和勋章奖金，共计三千七百一十二元，这在当时足以买下半条街的铺面。
"春芳，"陈建国的军大衣还带着医院的消毒水味，他指着对面的国营服装店，"我打听过了，这店面月底承包招标。"
妞妞举着刚买的橘子汽水，瓶盖上的锯齿印让林春芳想起银铃铛的纹路："妈妈，李阿姨说喝汽水能变聪明！"
李阿姨是街道办新调来的干事，专门负责个体户登记。林春芳记得她袖口总别着朵绢花，和陈建国在云南时寄来的标本一模一样。"先别急着投标，"她摸出藏在鞋垫下的K线图，那是重生前记得的第一支股票走势，"这个月十五号，沪海电真空要发行股票，我们先囤一批。"
陈建军穿着便装走来，怀里抱着个纸箱："嫂子，你要的'凤凰牌'布料样板弄来了。"纸箱里露出的蓝布边缘，绣着展翅的凤凰——和当年走私集团的标记一模一样，但这次是光明正大的注册商标。
工商局的招标会在老剧场举行，林春芳看着台上西装革履的竞争者，突然想起外滩19号的舞会。主持人念到"37号竞拍者"时，她举起号牌，对面的中年男人冷笑："个体户也敢跟国营厂抢生意？"
那男人是王厂长的小舅子，袖口的金表闪着寒光。林春芳想起他姐夫藏在保险柜里的受贿账本，故意提高声音："听说贵厂的布料缩水率高达百分之十五，我们'凤凰时装'承诺，不合格产品包退包换。"
会场响起窃窃私语。陈建国趁机展示样品，蓝布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布料内侧用荧光线绣着微型凤凰——这是用当年走私集团的工艺改良的防伪标志。
"我出一万！"王厂长小舅子涨红了脸。
"一万零一。"林春芳微笑着举牌，听见身后的007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那家伙刚从香港进了批劣质化纤，资金链快断了。"
最终，林春芳以一万二千元拿下店面，这相当于普通工人十年的工资。走出剧场时，妞妞突然指着路边的宣传栏："妈妈，那个戴墨镜的叔叔，和火炼厂的坏人长得好像！"
海报上的男人穿着西装，正在为"港商投资洽谈会"做宣传，右下角印着"K·WONG"的英文名。林春芳认出那是老K的拼音缩写，他左眼角的伤疤被墨镜遮住，但耳垂上的痣分毫不差。
"他改头换面了。"陈建军摸了摸腰间的配枪——他现在是市缉私队的便衣，"省厅收到线报，这批港商想在沪海搞期货走私。"
林春芳攥紧股票认购证，突然想起全息影像里未说完的"期货"二字。她转头对陈建国说："把服装店改成贸易公司吧，我有预感，接下来的战场，不在缝纫机前，而在交易所。"
贸易公司开业那天，门口的鞭炮声震碎了清晨的寂静。林春芳穿着自己设计的西装裙，领口别着银铃铛改的胸针，接待的第一位客人竟是007——他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胸前别着"沪海证券交易所筹备组"的工作证。
"春芳同志，"他压低声音，"组织上想让你以个体户身份打入洽谈会，老K他们盯上了刚发行的国库券。"
洽谈会在国际饭店举行，林春芳看着金碧辉煌的大厅，想起三年前躲在煤堆里听走私犯交易的自己。老K正在和外商碰杯，他的西装袖口露出半截红绳，编法是左撇子特有的——和陈建国一模一样。
"K先生对国产布料很感兴趣？"林春芳递上样品，指甲轻轻划过他手腕的红绳，"这绳结是云南边境的手艺，我丈夫当年在那边打过仗。"
老K的瞳孔骤缩，酒杯边缘碰到假牙发出轻响："女士认错人了，我是正经商人。"
"正经商人会在洽谈会带这个？"陈建军突然出现，出示缉私队证件，"根据线报，你携带的公文包里有伪造的国库券模板。"
混乱中，老K撞开落地窗，跳到楼下的遮阳棚上。林春芳追过去，看见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个微型遥控器——和当年火炼厂的爆炸装置同款。
"春芳，小心！"陈建国的喊声被爆炸声淹没。遮阳棚的铁架轰然倒塌，林春芳本能地护住妞妞，却感觉腰间被人拽住，失重感中看见陈建国的笑脸："别怕，我接着你。"
尘埃落定后，老K被赶来的武警制服，他的公文包里掉出本账本，上面记着用国库券套汇的详细计划。林春芳捡起遥控器，发现背面刻着"凤凰涅槃"的英文，而她的银铃铛胸针，不知何时卡在了遥控器缝隙里。
"妈妈，你的铃铛在发光！"妞妞指着胸针，银铃铛内部的荧光涂料竟拼成了"1984.8.15"——那是重生以来她一首记得的彩票开奖日，也是老K计划实施的日期。
陈建国接过遥控器，从里面取出张微型胶片："这是他们的资金流向图，终点在深圳。"他转头看向林春芳，眼中闪烁着当年在竹林执行任务时的光芒，"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可能有更大的风暴。"
夜风带来黄浦江的湿气，林春芳摸着贸易公司的铜牌，上面的"凤凰"二字被霓虹灯照得通红。妞妞趴在窗边数星星，陈建军在整理缉私文件，陈建国则在研究深圳特区的政策文件，台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她摸出抽屉里的老照片，那是1979年陈建国临上前线时拍的，背景是棵开满花的槐树。现在，窗外的梧桐正舒展新叶，1984年的夏天，注定是个充满机遇与挑战的季节。
"明天去买几台缝纫机吧，"她对陈建国说，"我们的时装厂，该开工了。"
男人抬头，台灯的光映出他眼角的笑纹："听你的，老板娘。"
远处，海关大楼的钟声敲响，惊起一群栖息在楼顶的鸽子。林春芳望着它们飞向星空，忽然觉得那些曾经的暗语、红绳、银铃铛，都成了刻在时光里的勋章，而他们，正站在一个全新时代的起点，准备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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