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吉彩的带领下，几人很快便出了密林，夜色己深，月光倾泻而下，萤火虫成群飞舞……
一座苗寨静静矗立在山腰处。吊脚楼依山而建，层层叠叠，檐下悬挂的风铃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明明己是深夜，整个寨子却并不寂静——此起彼伏的铃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首古老的安魂曲。
“这么多铃铛，寨里的人能睡着？”铁山忍不住发问。
“习惯就好，”吉彩头也不回，“铃声清越，能引来山风，驱散瘴气，护佑平安！”
“难怪寨子里没有瘴雾，”方不悟不由得感叹，又道，“栖月寨，名字也好听！”
“我想应该是取自苗语中的‘月栖之地’，”吴志笑着解释，“听说满月之夜，月光会沿着山谷流淌，最终停驻在一个地方，就像是天上神女在此处歇息。又有吉祥之意。”
“吴先生说的对，”吉彩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警觉。
吴志自然捕捉到了，不慌不忙地补充:“不过是多看了些书。”
吉彩没有接话，只是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空地上的几人。
“师兄，师弟，”许是怕打扰了己经睡去的左右邻居，刻意压低的呼唤声在夜色中响起。
姜忘言指尖一弹，铜钱在空中划出弧线，又稳稳落回掌心。他借着月光仔细打量几人:“怎么这么久？让我们好等啊。”
“唉，别提了，”铁山摆手，身上衣服还是那套脏的，一看就知道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我朋友呢？”敖丙看了一圈，并没有见到陆尧和云岁。
“休息去了，”姜忘言朝吊脚楼努努嘴，“不止他们，协会里好几个人都撑不住了。”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敖丙也感觉到了疲惫，他垂眸微微松了口气。
“屋子不多，你们自己决定吧，”吉彩指向几间还亮着灯的竹楼，“奶奶说一切明天再议。”
“好，谢谢吉彩姑娘，”吴志笑着回应，目送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挂着蓝布帘的门后。
众人就着冷水咽下干粮，草草收拾后各自歇下。夜风穿过檐下的铃铛，清脆的声响里，隐约夹杂着远处山林中不明生物的窸窣声……
天光初透，薄雾如纱，轻轻笼着整座苗寨。
远处山峦浸在淡青色的雾霭中，隐约可见几缕炊烟袅袅升起，与晨雾交融，又被轻风揉碎，消散在微亮的天际。
“吉彩姐姐，”方不悟小跑着跟上少女轻盈的步伐，“你要去哪儿？”
吉彩正将一束晒干的药草塞进绣花布袋，闻言停下动作:“奶奶让我陪你们出寨，得先去蛊神庙一趟。”她腰间骨铃随转身发出空灵轻响。
“哦～”少年眼睛亮晶晶的，“求平安吗？”
她低低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着骨铃。
“我可以一起去吗？”方不悟眨眼，睫毛在晨光中扑闪，“我也想求个平安。”
“当然可以，”吉彩脸上绽开－个浅淡的笑。
“我也想去，可以吗？”云岁的声音从竹梯处传来。她扶着门框，晨风吹乱了披散的长发，衬得脸色愈发苍白。见两人回头，解释道，“我也想求个平安。”
“你这情况可不是求神拜佛可以解决的，”花月澜跟在她后面，饶有兴趣的打断她的话。因为房间不多，她们俩昨晚睡一起的。
吉彩脚步未停，苗银头饰在转身时划过冷光:“不过是求个心安，”说完扫了一眼花月澜，才道，“一起去吧。”
云岁连忙点头，看向花月澜，笑着问:“要一起吗？”晨光在她眸中碎成星子，意外的温柔。
花月澜微微一顿，继而笑道:“他们都还在休息，我留下也没事，走吧，一起。”
西人沿着青石板路前行。两侧吊脚楼半数尚在沉睡，半数窗棂己透出暖黄灯火，炊烟缠绕着檐角风铃，将清脆铃音染上米粥的甜香。
“天啊！”方不悟突然惊呼。
远处一株巨树拔地而起，树冠如碧云蔽日，气根垂落成帘。待走近了才发觉，树干之粗需五人合抱，树皮上古老的符咒时隐时现，树下还燃着一盏青瓷灯。
除了吉彩，几人都发出了或大或小的惊呼。
“我们称其为守月树，”吉彩边说边走向树根处的青瓷灯，裙摆扫过地上的泥尘。随后单膝跪地，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巧的银壶，往盏里添入清透的灯油，“只要出远门前，来这拜一拜，然后去山顶的蛊神庙求个平安，就不会迷路，平安归来。”
她的动作娴熟而虔诚，添完灯油后双手合十，闭目低语了几句，云岁和方不悟见状，也跟着她的样子拜了拜。
花月澜绕着巨树缓步而行，指尖不经意地抚过树皮上那些若隐若现的咒文，唇角噙着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并未跪拜。
“走吧，我带你们去蛊神庙，”吉彩起身，领着几人向山顶走去。
临近山顶，吊脚楼越来越稀疏，这样的高处本就不宜居住。
不一会儿由黑石砌成的庙宇出便现在眼前，庄重而肃穆。檐下的风铃在晨风中轻响，庙前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寂静。
刚踏入庙门就闻到了一股混合着檀香与某种陈旧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殿内光线昏暗，唯有几盏长明灯幽幽燃烧。
正中央的神像并非慈眉善目，而是一位面容冷峻的苗疆女子，手持蛇杖，脚踩蛊虫，目光如炬地俯视着来客。
云岁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喉间微微发紧。她从未见过女神像，竟觉得也该是这样的。
“点香吧，”吉彩的声音惊醒了她。三人恭敬地上香跪拜，青烟袅袅升起，在神像面前织成朦胧的纱幕。
花月澜依旧没动作，只是扫了一眼里面的陈设便退了出来，站在空地上眺望层峦叠嶂。秋风拂动她的衣袂，整个人仿佛一幅活了的苗疆山水图，与远山晨雾浑然一体。
拜完神像的三人也走到了空地边缘，望着脚下绵延的群山，云岁忍不住问道:“对了，你们……要去哪儿，很远吗？”她知道自己和陆尧会留在这，等待命运的裁决。
问完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庙里的神像，竟渴望对方能听到自己的诉求。
花月澜回眸，银丝海棠在晨光中折射出妖异光彩:“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她红唇微勾，眼底却无笑意，“总之是......山高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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