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让你跑了，我这名号还要不要了？”
杨戬挑眉看着金色法阵中翻腾的黑雾，那团秽物正疯狂分裂成无数细流，如蛛网般向结界每个角落蔓延。黑雾撞上金芒便“嗤”地化作青烟，却仍前赴后继地涌来——竟是以自身消亡为代价，硬生生腐蚀着阵法根基。
他眼里映出这场无声的拉锯战。法阵光芒渐黯，黑雾也稀薄如纱，双方都在进行最后的消耗。
敖丙远远望见这一幕，提醒出声:“它想回神象，阻止它！”
“放心……”
杨戬话音未落，结界顶端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脆响。
他瞳孔微缩，这才惊觉那地缚灵看似在玉石俱焚，实则暗中将全部力量汇聚于穹顶一处。结界出现裂隙，残余的黑雾顿时找到突破，迅速朝载体飘去。
“我靠？”杨戬眼睛睁大，忍不住骂了一句。
敖丙身形刚动，就被哪吒一把扣住手腕:“怎么能让你动手。”
话音未落，风火轮己化作流火破空而去。赤红业火“轰”地在神祠外炸开，火舌舔舐过的地面连阴影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杨戬拍着胸口顺气。这要是让个地缚灵从手里溜了，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林曼从轿帘缝隙中窥见三人熟稔的互动，这才提着繁复的嫁衣踉跄走出。绯红裙摆扫过满地灰尘，在晨雾中漾开血浪般的涟漪。
“小先生，他们是你朋友？”她刚才还在怀疑是不是又来了个不干净的东西，现在才发现敖丙和对方认识。
“你先去换衣服吧，”敖丙提醒，“然后离开这。”林曼闻言眼睛一亮，她早就想离开这了。
三轮农用车驶离石囚坳，林曼回头望去。村庄在晨曦中只剩模糊的剪影，几个小时后正午县城的喧嚣又扑面而来……
“呕——”一下车，杨戬便忍不住先吐了起来，他脸色略微苍白，“这也太癫了，我怎么以前没发现坐……坐车这么难受？”
“坚持一下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坐车去最近的城市，首接坐飞机回去，”敖丙说话时低头看手机，哪吒自然地将他往怀里带了带。少年苍白的脸顺势埋进颈窝，像只倦极的猫般蹭了蹭。
几人刚踏进饭店，杨戬就迫不及待抄起菜单，眼睛发亮地确认:“都可以点？”
敖丙忍不住笑了笑，有点无精打采:“都可以，”说着看向哪吒，“你看一下想吃什么了？”
哪吒没有回应，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微凉的掌心贴着皮肤，让敖丙不由得眨了眨眼。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敖丙轻轻拉下哪吒的手，他前两天都没怎么休息，加上三轮车的颠簸还残留在骨头里，连带着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
哪吒低低“嗯”了一声，嗓音里压着薄怒，却意外地好听:“不舒服的话告诉我。”
“好，我又不是小孩了，”敖丙拽着他坐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捏。
“看着你们和好，我就放心了，”杨戬点完菜把菜单推过去，见二人摇头又转给林曼，才继续道，“敖丙你是不知道，这家伙疯了一样闯进我家，然后问我怎么办？我……我当时还在梦里呢，”说到这，他还一阵感慨。
哪吒什么样他没见过？无非就是一言不合就开打。可那天闯进殿里的哪吒，眼底翻涌的慌乱与无措，却是独一份的新鲜景致。
“那你们怎么找到我的？”敖丙嘴角不自觉扬起。虽然对不住杨戬，但想到哪吒为他着急的模样，心尖就像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当然是找千……”杨戬干笑两声，余光瞥见哪吒警告的眼神，连忙补充，“找千里之外的朋友帮忙，他擅长找人，呵呵。”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敖丙当然注意到了两人间的眼神交流，却故意装作不知——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太过新奇，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错过。
“所以下次再犯，绝不轻饶，”哪吒说这话时故作凶狠地皱眉，抓住他的手也加大了力度。
敖丙“嗯”了一声，眼底漾着粼粼波光:“不会有下次了，所以你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林曼默默把脸埋进饭碗里。这两人在一起，让她觉得手里的肉都不香了。杨戬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甚至偷偷摸出了手机，就是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一顿饭吃得很快，一行人抵达机场所在的城市时天己是下午。秋日的黄昏来得急，街灯己次第亮起，在车窗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敖丙这一路都枕在哪吒肩头浅眠，下车时还带着几分惺忪睡意。他揉了揉泛红的眼尾，嗓音里浸着倦意:“明天再坐飞机回去吧，我想睡觉。”
哪吒自然没有异议，敖丙在手机上划拉着订好酒店，又在药店买了伤药才去酒店。
敖丙给他们点了外卖，回房间洗了个澡，才坐到床上涂药，伤口不算深，只是腹部的口子比较严重，是掉下悬崖时被尖石划到了，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好在没有发炎，只是因为长途跋涉，也没有好转。
刚上完药，门就被敲响，他眼底不自觉漾开笑意。
拉开门，哪吒带着沐浴后的热气立在门外，他手里提着外卖袋，食物的香气混着水的清冽扑面而来。
“先吃饭，再睡觉，”他不由分说进门，随手又关了门，半搂着人往桌子边走去。
“正好我有话想问你，”敖丙坐在沙发上，看着着他摆好餐盒。
“什么？”哪吒坐下，将一块炖得软烂的牛肉抵到他唇边。
“混天绫是从有记起就跟着我了，”敖丙腮帮鼓起，慢慢咀嚼着那块牛肉，“是不是也和你有关系，你认识我的父母吗？”
哪吒想了想，然后摇头:“不认识，怎么了？”
“我从小被师父捡回师门，他曾告诉我，在我出生时，全家被屠，如果没有师父……我恐怕也会死，”敖丙眼里睡意全无，低下头，坐在那整个人显得十分孤寂。
窗外忽然掠过一阵夜风，窗帘起伏的影子像极了师父说这话时颤抖的白须。那些劝他放下仇恨的教诲犹在耳边，可每当夜深人静时，总归是渴望那人生一隅。
十七年的人生像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练剑时、学习时，还有每个雷雨夜独自蜷缩在床角的冰凉被褥。
这些细碎的疼痛，从小在心里就有了重量，看似轻若鸿毛，却令他夜不能寐。
哪吒不明白他对父母的执着，但一想到这十几年只有他一人，就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出现，看到他寂寥的身影，就忍不住心疼。
“丙丙，对不起，”他忽然打破沉默，是为自己的迟到而道歉。
可他忘了，他并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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