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腊月廿三，灶王爷上天的日子。
刘光福在剧烈的刺痛中醒来，脸颊传来的火辣感比996加班时被甲方拍桌辱骂更真实。眼前晃动着油垢斑驳的棉袄襟子，皮带扣的铜腥味混着劣质烟草味灌进鼻腔，他本能地抬手格挡，却看见自己腕子细得像麻秆，袖口露出青紫的旧伤痕。
“兔崽子还敢躲？”酒气熏天的怒吼声炸响，西指宽的牛皮带再次抽下来，结结实实落在他手背上。刘光福踉跄着撞在土炕上，这才看清眼前脸红脖子粗的中年男人——《情满西合院》里的二大爷刘海中，此刻正瞪着铜铃眼，皮带环在指间绕得哗哗响。
“爸、爸……”原主的身体先于记忆做出反应，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刻进骨髓的恐惧。刘光福后槽牙一咬，硬生生把这声求饶咽回去。他记得昨夜加班改方案到凌晨三点，再睁眼就穿进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成了二大爷家最没存在感的小儿子——那个被全家当牲口使唤，最后替大哥顶罪进了监狱的倒霉蛋。
“装什么哑巴？”二大爷抬脚踹在他腰上，“这个月粮票呢？你哥说全交给你了！”
炕沿的铝盆里泡着冻硬的窝头，刘光福盯着盆底结的冰碴子，突然笑了。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天前大哥刘海广说要“替弟弟保管粮票”，转手就换成了黑市的工业票，给自家婆娘换了件花布袄。此刻二大爷的皮带，不过是贼喊捉贼的戏码。
“粮票在大哥抽屉里。”他撑着炕沿站起来，后颈的碎发还沾着昨晚被按在水缸里时的冰水，“昨儿我亲眼看见他用报纸包着，塞在五斗橱第三层。”
“你放屁！”正蹲在灶台前烙饼的二大妈突然跳起来，面杖拍在锅沿上发出巨响，“你哥在轧钢厂当钳工，能偷你这点破烂？”
刘光福扫过她手腕上新打的金镯子——那是用原主攒了半年的肉票换的。堂屋的玻璃上结着冰花，透过模糊的窗影，他看见中院的傻柱正往许大茂家搬蜂窝煤，聋老太太拄着拐棍站在垂花门前，浑浊的眼睛正往这边瞟。
“要不咱们去街道办，让治保主任开个搜查令？”他故意提高嗓门，左脸的血痕还在发烫，“反正我这浑身伤，到了派出所也能说清楚。”
二大爷的皮带悬在半空不动了。这个一辈子讲究“体面”的八级钳工，最怕的就是跟“公家”扯上关系。二大妈往手心里呵着热气，突然换了副嘴脸：“哟，小三儿这是读了几天报纸，学会跟爹妈甩脸子了？都是一家人，说这些生分话——”
“咣当”一声，外屋的门被推开。大哥刘海广裹着寒气进来，棉帽上的霜花还没化，看见刘光福站在炕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爸，您又打三弟了？他昨天帮我值了半夜夜班，这会儿该补觉呢。”
好一招先发制人。刘光福摸着被皮带抽肿的手背，想起原主就是在这种“兄弟友爱”的戏码里，被一步步骗去替大哥承担了“盗窃工厂物资”的罪名。他盯着刘海广工装口袋露出的一角粮票，突然伸手扯了出来：“巧了，我正要找大哥拿这个，厂子里新下来的《安全生产条例》，要求师徒必须共同学习。”
刘海广的脸瞬间煞白。他这个钳工徒弟是顶替原主得来的，根本不识字，平时全靠原主代写思想汇报。二大爷狐疑地看着粮票上的钢印，突然伸手去抢：“你个小崽子还敢管你哥的事？”
“爸，这是轧钢厂劳资科发的学习材料。”刘光福后退半步，后背贴上冰凉的窗框，“要是耽误了大哥评先进，回头车间主任问起来……”
外院突然传来自行车铃声。刘光福从窗缝里看见，穿着蓝布衫的秦淮茹正领着小当从门口经过，怀里还抱着从傻柱那里顺来的白面馒头。聋老太太的拐棍敲着青石板，慢悠悠往中院走，嘴里念叨着“老刘家又闹幺蛾子”。
二大妈突然哎哟一声，往灶台前一蹲：“哎哟，我这心口怎么这么疼……光福啊，你去把东屋柜子里的丹参片给妈拿来。”
熟悉的套路。原主每次想争辩，二大妈就用“高血压”当武器。刘光福却没动，他摸出藏在棉袄里的牛皮本——穿越时一起带来的《劳动法》草案手抄本，指尖划过纸页上自己画的红圈：第二十三条 禁止体罚劳动者。
“妈，我昨天去街道卫生所拿药，大夫说您这病得忌气。”他故意把“忌气”两个字咬得很重，“要不今天咱去趟派出所，让民警同志给评评理，到底是谁在气您？”
二大爷的皮带“啪”地掉在地上。刘海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伸手去抢刘光福手里的粮票：“三弟你看你，这点小事还惊动派出所，传出去让人笑话咱老刘家不和睦……”
院外传来聋老太太的咳嗽声。刘光福知道，这位号称“西合院道德标杆”的老人，马上就要进来上演“家和万事兴”的戏码。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屋门走进腊月的寒风里，左脸的血痕在冷空气里结痂，却让他前所未有地清醒。
这不是职场PUA，这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家庭剥削。但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中院的槐树上挂着冰棱子，许大茂正站在自家门口嗑瓜子，看见刘光福脸上的伤，阴阳怪气地吹了声口哨：“哟，二大爷又施展皮带功了？”
刘光福停在垂花门前，转头看向二大爷家的窗户。透过结霜的玻璃，他看见二大妈正扒着窗框往这边看，手里还攥着那截惹火的牛皮带。
“许哥，”他突然露出微笑，“明天厂休，要不要一起去趟派出所？我听说最近在查黑市工业票的事，您嫂子那件花布袄……”
许大茂的瓜子壳卡在嗓子眼里。刘光福拍拍他肩膀，从棉袄内袋摸出半张皱巴巴的纸——那是原主藏在炕席下的，刘海广替人代买黑市物资的记账单。
聋老太太的拐杖己经迈上了台阶。刘光福迎着刺骨的北风往前走，牛皮本里夹着的钢笔尖戳着肋骨，提醒他这不是梦。当身后传来二大爷气急败坏的叫骂时，他摸了摸后颈尚未愈合的伤口，突然笑出了声。
第一滴血己经流了，接下来，该让这些吸血的“家人”们，尝尝被规则反噬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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