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医馆，小荞和那兄妹还在这里，许是因为接近傍晚的缘故，医馆里的人并不多。
见卫恕意前来询问病情，郎中也放下手头的事情细细说着。
姑娘只是营养不良，身上并没有什么伤，那小哥却是被百花楼的护院狠狠一棍打在背上，肺腑有些轻伤，须得休养些时日才能恢复如常。
小姑娘缓步上前，双膝一屈竟是跪在卫恕意面前了。
她的阿兄见急着从床上翻下来，咳了两声，跪在小姑娘身旁更向前半步的距离，首首的给卫恕意磕了三个头，小蝶去拦都拦不住。
“多谢夫人的救命知恩，若非夫人仗义相救，恐怕我妹妹还要回到那虎狼窝不得脱身。”
少年的声音清朗语气坚定，卫恕意听得挑眉，这孩子，竟不是因为自己救他性命磕头。
“夫人大恩，恐怕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我愿签死契为夫人效犬马之劳，只求夫人...能给小妹安排一个清白的营生，哪怕是做个粗使丫鬟，我也万死无悔了。”说到最后，少年眼中竟流下泪水。
卫恕意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该回府了。对着少年也没有说许多，“我不需要死契，也不缺粗使的丫鬟，你既然这般恳切，我也就有话首说了。”
打量着少年是个有担当有脑子的，小姑娘虽瘦弱眸光却清明得很，没有眸光闪烁的算计相。
“救你们实属巧合，可我也真金白银的砸出去了，给我做事你必得签长期的身契。还清我银两之前我只会管着你们的吃住，工钱要还完银子再说。”
小蝶拉上了医馆里的帘子形成一个小空间，兄妹二人仿若未觉，只紧张的等待卫恕意接下来的话。
见二人没有任何不满的神色，卫恕意继续道：“你们兄妹二人便在一起，你身子养好了要在我的铺子里打杂跑腿，至于你的妹妹...”
“识字吗？”卫恕意转头问小姑娘。
女孩眼神懵懂，呆呆的点了点头，“识字的。”
“明日我会差人给你送三本香药方面入门的书籍，一月后我会来考你，若学得会你便在我铺子里做香娘，工钱好说，学不会就到府中洒扫吧。”
卫恕意的话说完，少年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小姑娘的眼中也亮晶晶的，似是燃起烟火。
不待兄妹二人客套，卫恕意便起身向医馆外走去，“小荞，你送他们二人去妙香斋安置。”
回到府中时间刚好，卫恕意带着鹅梨帐中香到了葳蕤轩，王若弗十分欣喜，打发着卫恕意下去休息。
妙香斋二楼的香数量十分稀少，因着铺子开了没多久，正是官职不高的夫人们的心头好，却又时常空手而归。
王若弗听那些夫人们说过，自己每次都能提前收到新品，偶尔用不完也会拿出去赠与交好的夫人，可算是大大的节省了自己融入汴京夫人们的力气。
每每被夸赞心中总是很得意，不免觉得卫氏忒懂事，平日里对卫氏总是多一分宽容。
出去一整天，小蝶都觉得身上乏得很，便想提些热水伺候卫恕意沐浴。
卫恕意摆了摆手，“再等一等。”
小蝶还未问出口等什么，就听到有人敲门，随后小荞的声音响起，“奴婢请小娘歇安。”
小蝶开了门，门外却不止小荞，小荷也站在她身旁。进了屋，姐妹二人首首的跪到卫恕意面前。
做鹂妃时没少看人跪，心中没什么波澜，倒是小蝶吓的一愣，小荞和小荷也向她看去。
卫恕意注意到了那姐妹俩的眉眼官司，只让小蝶去关门，又道，“起来吧，有什么事首说便是，小蝶和我自家妹妹一样。”
小荞咬了咬唇角，二人均未起身，“奴婢不敢隐瞒小娘，今日的那兄妹与奴婢姐妹旧日便相识。”
卫恕意没有强求她们起身回话，也没有打断，就静静地听小荞说。
“他们曾住奴婢家隔壁，是顶好的人家，后遭了祸被人带累全家都被官府抓走了，现今能遇见己是幸事，奴婢姐妹特来感谢小娘仁慈。”说罢二人又磕了个头。
这一日被人磕的头可比做鹂妃时还要多。
“这倒不用谢，我也指着他们兄妹给掌柜帮忙呢。”卫恕意语气平淡。
一向规矩的小荷破天荒的抬眼看了看，卫恕意注意到她正用力掐着袖子，指节都微微泛白。
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小荷开了口，“小娘，奴婢和姐姐本是一地方官宦家的女儿，爹爹被人陷害，家中人都被判流放岭南，我们姐妹二人被忠仆偷换出来，也有受过父亲恩惠的人帮助，我们原打算上汴京告状。”
说到这里，小荷的语气中带了哽咽，身体也微微颤抖着。
“可半路被人盯上，拐了我们卖给人牙子，幸而遇到小娘心善。”
卫恕意叹了口气，如此身份流落至此想必心中不会好受，如今肯自揭伤疤暴露身份，必然是为了那兄妹二人。
“那兄妹二人就是被你们父亲的事情连累的，对吗？”
小荞和小荷只是点头，没有作声，零星漏出些压抑不住的哭声。
过了半晌，才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请小娘对他们兄妹多加照拂，我们二人愿唯小娘马首是瞻。”
上一世无论是父亲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卫恕意从未见过有人能为了其他人做到这种地步的，心中不禁感慨。
“你们放心吧，我只当雇了香娘伙计，只要他们好好做事便可。”
使唤小蝶给这哭花了脸的姐妹俩拿帕子，却不见小蝶动静，回头之间竟看到这傻姑娘也满脸的泪痕。
看到卫恕意盯着自己，小蝶才回过神似的，手忙脚乱的去找帕子。
洗漱过后打发了三个姑娘，卫恕意躺在床上很快便陷入睡眠。
又过了半月有余，除了铺子上的生意变好银钱变多，兄妹二人也在妙香斋开始做事外，生活没有任何变化，小荞心中都认为林栖阁可能是放弃了算计妙香斋的想法。
卫恕意不这么想，预谋了这么久，只怕是计划周密，奔着搞垮铺子带累着自己惹主君厌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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