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漫过宫墙时,苏璃月己在御书房等了半柱香。
案头的《大景边防志》被她翻得哗哗响,指尖在"黑风峡"三个字上碾出折痕。
赵成失踪的消息像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那两个玄甲卫说后窗有马蹄印时,她便知这不是普通的逃官,更像一场精心策划的灭口。
"尚宫。"
低沉的男声从门后传来。
夜影立在廊下,玄色劲装落了层薄雪,腰间银质狼首令牌在暗夜里泛着冷光。
他惯常半垂的眼尾微挑,将一卷纸笺递来:"西市马厩查到了,昨日未时三刻,有个戴斗笠的人租了辆带毡布的马车,车夫说那人说话带陇右口音。"
苏璃月展开纸笺,上面是夜影特有的瘦金体,连车夫的麻子数目都记得分明。
她指节抵着案几,突然想起赵成昨日在朝上的冷汗——北戎停兵旧俗,他比谁都清楚,却偏要扯什么"与西羌结盟改规矩"。
这哪里是慌乱,分明是在试探。
"赵成不是主谋,是传信的。"她将纸笺按在烛火上,火星子舔着墨迹,"他这两个月频繁去的地方,比马厩更重要。"
夜影垂眸盯着跳动的火焰,喉结动了动:"暗卫今早翻了他的宅,床底暗格里有半块青金石,刻着'风雅阁'三个字。"
风雅阁?
苏璃月指尖顿住。
那是西市最不起眼的茶楼,开在染坊和当铺中间,门脸儿破得连招牌都掉了漆。
她前世研究大景市井文书时,倒在《顺天府杂记》里见过一笔——"风雅阁,旧名'听风楼',前朝权臣私宅改建,后因党争易主,今主身份成谜"。
"备车。"她扯下腕间的翡翠手钏塞进妆匣,"我要去会会这位'成谜'的楼主。"
子时三刻的西市比白日更热闹。
苏璃月裹着青布斗篷,鬓边别朵褪色的绢花,混在提灯笼的商贩里往风雅阁走。
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官扮作采买的仆妇,腰间别着淬了麻药的银簪——这是她从尚宫局私库里顺的,若真遇上什么,总比空手强。
风雅阁的门帘是洗得发白的蓝布,掀开时带起股陈茶味。
苏璃月扫了眼堂内:东首一桌书生在吟诗作对,西首两个商贾压低声音谈绸缎生意,最里面的隔间挂着竹帘,隐约有棋子落盘的脆响。
她挑了张临窗的桌子,刚坐下,就见角落阴影里有个人缩成团。
那是个穿青衫的男子,两鬓斑白,左手小指少了半截。
苏璃月的指甲掐进掌心——礼部的张明,上个月她核查文书时,这人才因错漏被她罚去抄了二十遍《礼仪要则》。
此刻他面前的茶盏早凉了,却还在机械地续水,茶渍顺着桌沿滴在鞋面上,像团褐色的霉斑。
"这位爷。"苏璃月端着茶碗凑过去,"听您方才跟小二说北戎,可是有新鲜消息?"
张明的肩膀猛地一震,茶碗"当啷"摔在地上。
他抬头时眼睛红得像兔子,见是个穿青布斗篷的妇人,喉结动了动:"北戎...北戎能有什么消息?
不过是些老生常谈。"
"我男人在宣州当兵。"苏璃月摸出块碎银推过去,声音带了丝哽咽,"上月他捎信说黑风峡冷得紧,我就怕北戎人又来...您要是知道什么,就当可怜可怜我这妇道人家。"
张明的手指蹭过碎银,突然压低声音:"赵大人前儿还跟我说...说北戎的狼崽子们等不及了,要在停兵期动手。
他说有个商队能...能..."
"能什么?"苏璃月屏住呼吸。
"能通消息!"张明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那商队的头儿姓康,说能把信塞进茶叶桶里,北戎人泡开就能看——赵大人说这是妙计,可我总觉得..."
他话音未落,竹帘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张明浑身一僵,猛地跳起来撞翻桌子,茶盏碎片溅了苏璃月满裙。
他踉跄着往门口跑,却被个玄色身影拦住——夜影不知何时闪了进来,单手扣住他的后颈,像拎只小鸡崽儿。
"松手!
你敢动我?
我是礼部的..."张明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因为他看见夜影腰间的狼首令牌。
那是景元帝亲赐的暗卫信物,见牌如见君。
苏璃月扯下斗篷扔在地上,露出里面月白色宫装。
她弯腰捡起张明方才碰落的茶盏碎片,在烛火下照了照——内侧有极细的金线,绣着半朵曼陀罗。
和染坊地窖里的纹路,分毫不差。
"带回去。"她对着夜影点头,"活的。"
夜风卷着雪粒灌进茶楼,吹得竹帘哗哗作响。
隔间里传来棋子落地的轻响,像是有人轻轻笑了一声。
苏璃月攥紧茶盏碎片,指甲缝里渗出血来——这风雅阁的水,比她想的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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