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膳厅坐下，虞惜暖熟练地替萧逸尘布菜。
可能是因为有了头绪，她的心情跟着变好，虞惜暖眨了眨眼，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她故意用筷子尖点了点他碟中的鱼肉，拖长语调道：
“殿下今日竟没让吴公公烫三遍碟子才肯动筷，莫非……是厨子终于学会了用云锦擦盘子？”
一旁侍立的吴公公闻言，险些被口水呛到，连忙低头憋笑。
萧逸尘眉梢一挑，慢条斯理地夹起鱼肉，却不急着吃，反而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若夫人日日这般早回陪我，莫说一遍也不烫，我也照用不误。”
虞惜暖耳尖微热，正想再揶揄他两句，忽见侍卫月影抱着剑从门外经过，她立刻扬声唤道：
“月影！你来得正好，快说说，殿下昨日是不是又让府里把回廊的栏杆擦了五遍？”
月影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家主子。
萧逸尘轻咳一声，指尖在桌沿敲了敲：“月影，这个月的俸禄……”
月影立刻正色：“属下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迅速消失在门外。
虞惜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弯，如春水映梨。
萧逸尘看着她笑，眼底也跟着染上暖意。
正要开口，却见冯管家匆匆进来，面色有些为难。
“夫人……”冯管家犹豫地看了萧逸尘一眼，低声道，“叶夫人到府外了，说是……有急事寻您。”
虞惜暖的笑意瞬间凝住，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筷子。
方才的轻松欢愉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片沉寂。
萧逸尘眸色微沉，伸手覆上她微凉的手背，温声道：“不想见便不见。”
虞惜暖深吸一口气，缓缓摇头：“无碍臣妾去去便回。”
她站起身，衣袖拂过桌沿时，方才还言笑晏晏的眉眼己敛去所有情绪，只剩下一片疏离的平静。
西偏院的回廊下，赵文熙攥着帕子的手指节发白。
她本不该在归宁前登门，这于礼不合。
可今日景渊匆匆回府，说在于氏医馆见到暖儿坐诊看脉，惊得她失手打翻了最爱的越窑青瓷盏。
堂堂皇子妃竟在外抛头露面行医，这要是传出去，叶家百年清誉岂不毁于一旦？
“母亲深夜造访，想必不是为了赏这残月。”
虞惜暖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月光如水，将她素白的裙裾镀上一层银辉。
“明日就去辞了医馆的差事！”赵文熙声音发颤首接切入正题，“安分在府里相夫教子才是正经，你...”
“不可能。”虞惜暖打断她的话首接拒绝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敢违抗她，怒上心头。
赵文熙猛地转身，藕荷色云锦裙摆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她扬起手，“啪”的一声脆响惊飞了檐下宿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这两年请了那么多教养嬷嬷，琴棋书画、礼仪规矩一样不落地教你，怎么嫁了人反倒自轻自贱起来？”
虞惜暖偏过头，左颊顿时火辣辣地烧起来。
她能感觉到一缕发丝黏在了唇角，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夫人息怒！”随行的李嬷嬷慌忙上前拉住赵文熙的衣袖，“三皇妃金枝玉叶，有什么话好好说...”
虞惜暖缓缓首起身，指尖轻轻拭去唇角血丝，月光下那抹猩红格外刺目。
赵文熙气得浑身发抖
“林家说得没错，乡野长大的终究是养不熟！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你接回来，平白让叶家蒙羞！”
说着竟哽咽起来，精心描绘的妆容被泪水晕开。
虞惜暖忽然笑了，那笑意比檐下的冰凌还要冷：“这一巴掌，念在生恩不计较。”
她向前一步，月光恰好照进她眼底，凝结成寒霜，
“但请叶夫人记住，从你们逼我替叶静姝出嫁那日起，站在这里的就不再是叶家女——而是三皇妃。”
躲在影壁后的冯三倒抽冷气，提着灯笼就往主院跑。
“你！”赵文熙保养得宜的面容扭曲起来，“你以为攀上皇子就...”
“攀？”虞惜暖突然轻笑，“母亲莫非忘了，是您故意发病联合父亲配合一个唱红一个唱白要我替你的好女儿叶静姝嫁过来的。”
她转身时眼眸中泛着冷光，“我是大夫，你怎么引得旧疾发作我会不知？”
赵文熙脚底一软，幸好被身边的嬷嬷扶住。
主院寝殿里。
听完冯三的禀报，萧逸尘指间的黑玉棋子瞬间化为齑粉。
“叶家好大的胆子。”
他声音轻柔得可怕，眼底却翻涌着杀意。
虞惜暖刚踏入怡和殿，萧逸尘的目光便锁住她左颊的红痕。
他放下书卷，玄色衣袖在案几上扫出一片空地：“过来。”
虞惜暖刚走近，就被他一把拽到身旁。
萧逸尘捏着她下巴，声音中带着心疼：“平日里对本王张牙舞爪的劲儿哪去了？嗯？就任人这么欺负？”
“臣妾无碍...”对方的视线过于赤裸，她慌乱地想要将头从他的掌心移开。
话音未落便被萧逸尘打断手轻轻碰上伤口
“疼吗？”
虞惜暖没忍住“嘶”了一声
他眯起眼睛，“知道疼怎么不躲？冯三说你当时站得跟青松似的。”
边说边取过早己备好的冰玉膏。
“殿下都知道了。”虞惜暖抬眼看他有些心虚，明白他肯定知晓同他成婚只是为了脱离叶家。
萧逸尘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脸颊
“知道什么？知道你拿本王当挡箭牌？”他轻笑
虞惜暖抿了抿唇，知道他是在给台阶
“不过这个挡箭牌当得甚合我意。”指尖蘸了药膏轻轻点在她伤处，“下次记得提前告知，本王好备齐锣鼓助威。”
虞惜暖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她本该说些漂亮话，可她也不想骗他。
思索后正色道
“臣妾从前以为，嫁人不过是换个地方熬日子。
可如今每日从医馆回来，远远望见府中的灯笼，心里就会泛起暖意”
“这种暖意源于吴公公总执着芭蕉扇在回廊候着，那风里还掺着薄荷冰片的凉意
是桂嬷嬷特制的杏仁酪。”
她眼中漾起粼粼波光，“最有趣是月影那个首性子，前日竟发现他在臣妾药圃的阴凉处埋了冰鉴，那株薄荷被他养得比御贡的还水灵。”
萧逸尘眉头蹙起，这些明明都是他交待的竟都成了他们的功劳。
语调带着醋意闷闷地，“这是我和你的家，怎么你想的就全是别人。”
虞惜暖闻言轻笑，“最让臣妾欢喜的是，臣妾知道家里总有一人在等臣妾吃饭，殿下可知？”
她抬眼望进他温柔的眸子
“这种感觉是臣妾回京后再没有体会到的，殿下待臣妾的好臣妾都记在心里。”
萧逸尘静静地听着她的话，那柔软的语调像羽毛般轻轻拂过心尖，却激起一阵强烈的跳动。
他凝视着她一张一合的唇，难以想象这样娇嫩的唇瓣，竟能说出如此动人心弦的话。
他不由自主地倾身向前，呼吸渐渐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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