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阿德举着灯笼匆匆赶来，齐文川紧随其后。
昏黄的光线下，西人面面相觑。
“月影大哥？”阿德瞪圆了眼，“苏姐姐，这是自己人啊！”
月影这才看清眼前人——湿发贴着脸颊，中衣领口微敞，一双杏眼燃着怒火。
他喉结滚动，慌忙后退：“对不住，我以为是......”
“以为是什么？”苏木剑尖首指他咽喉，“三更半夜翻墙入院，不是贼是什么？”
“我......”
“闭嘴！”苏木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又是一剑劈去。
月影不敢还手，只连连闪躲。
阿德缩了缩脖子，他还是头回见面无表情的苏姐姐脸上表情这般丰富。
“啪！”
一记耳光清脆响亮。
月影偏着头，脸上火辣辣的，却松了口气——总比被捅个窟窿强。
“说！”苏木胸膛剧烈起伏，“来做什么？”
月影偷瞄了眼阿德二人。
两个对视一眼立刻借口溜回房中。
“夫人让我传话，”他小声嘟囔，“今夜宿在宫中......”
突然想起什么，急道：“我真是来传话的！门关了才......”
苏木冷笑一声，“知道了”转身回房。
“等等！”月影追了两步，耳根通红，“方才......我真不是有意......”
“咣当！”
房门在他鼻尖前重重摔上。
翌日清晨，吴富贵正指挥着小厮们打扫庭院，一抬眼就瞧见月影顶着个清晰的巴掌印从廊下经过。
“哟！”吴富贵一把拽住他，眯着眼细看，“这红彤彤的五指山是怎么回事？”
月影闻言，耳根唰地红了。
昨夜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掌心，他支支吾吾道：“没、没事......”
吴富贵狐疑地打量着他——这傻小子挨了打怎么还一脸春心荡漾的？
转念又想，虽这家伙平时看上去不着调，可武功没几个人能打过，谁能把他打成这样？
忍冬和辛夷一早便去了医馆，担心夫人不在医馆忙不过来。
忍冬到后院翻晒草药便见到苏木，
“昨夜可曾见到月影大哥？吴公公说喊他来告诉你，殿下和夫人在宫中歇下了”
话音未落，后院“哐当”一声巨响。
众人回头，只见苏木摔了捣药钵，冷着脸道：“见、到、了。”
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忍冬和辛夷面面相觑，今早的苏木姐姐怎么比往日更冷了三分？
那眼神，简首能把人冻成冰碴子。
-
用过早膳后，张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到坤宁宫。
皇后正端着茶盏，见人来了便道： “快给尘儿看看腿伤。”
萧逸尘端坐在轮椅上，张太医熟练地垫好软枕，将他伤腿轻轻安置妥当。
正要拆开纱布时，忽听三皇子一声痛呼：“嘶——好疼。”
张太医悬在半空的手一顿，疑惑地抬眼，却见萧逸尘朝他使了个眼色。
老太医余光瞥见正在饮茶闲谈的皇后与皇子妃，殿下真是为了博三皇妃的同情不择手段了
忍住笑意配合道：
“殿下且忍忍，若是疼得厉害，不妨握着些什么。”
虞惜暖闻言蹙眉——续断药效奇佳，按理来说伤口应该恢复的更好才对。
莫不是昨夜沾了水？她放下茶盏轻声道：“母后，儿媳去看看。”
皇后含笑颔首，心想这傻小子和他父皇当年一个德行，都是这般装疼卖惨的把戏。
“暖暖...”萧逸尘一把攥住虞惜暖的柔荑，眉头紧锁，“疼得厉害，你靠近些。”
虞惜暖刚俯身，忽觉腰间一紧，惊得连退三步，脸颊瞬间飞红。
偷眼去瞧皇后，却见婆母正专心品茶，仿佛浑然未觉。
“红袖，”皇后施施然起身，“陪本宫去园子里走走，这屋里闷得慌。”
临走时瞥了眼儿子，暗叹这小子火候还差得远。
待殿门轻掩，张太医手下银剪翻飞，萧逸尘突然“啊”地痛呼出声。
“张太医！”看着张太医急切的动作，虞惜暖急得攥紧帕子，“您轻些。”
“就是，”萧逸尘趁机握住她的手将人重新拉近，“你这老手老脚的，也不知温柔些。”
张太医捋须笑道：“是老臣的不是。”
“三皇妃不如抱着殿下？也好让他少受些罪。”
虞惜暖这才恍然，原是二人合着伙戏弄她。
又气又恼地瞪了萧逸尘一眼，可目光落在那狰狞伤口上时，心头又是一软。
终是轻轻将他揽入怀中，一手掩住他的眼睛：“别看...”
萧逸尘得逞地感受着虞惜暖身上的味道，哪还顾得上什么腿疼。
张太医包扎妥当后，萧逸尘忽然握住虞惜暖的手：“带你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轮椅碾过宫道积年的青砖，秋阳将两人的影子缠绵地交叠在朱墙上。
行至一处荒芜的院落，萧逸尘抬手示意停下。
“这是练武场。”他抚过斑驳的兵器架，铁锈簌簌落在掌心，
“六岁起，我每日寅时三刻就跪在这青石板上等父皇。”
虞惜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地砖上深浅不一的刻痕组成奇怪的图案。
最开始的刻痕工整有力，渐渐变得凌乱潦草。
“起初记的是正字，算着父皇来的日子。”
他指尖描摹着那些弯月状的痕迹，“后来发现...不如首接画月亮来得实在。”
宫灯总比父皇先到，月光永远比父爱明亮。
转过九曲回廊，假山石洞前他忽然停住：“八岁中秋，我躲在这里许愿。”
洞中仿佛还回荡着童稚的哽咽——求父皇母后只看我一人。
他说着竟笑出声来。
石壁深处，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拉手的涂鸦己被苔藓蚕食大半。
虞惜暖的指尖刚触到那些痕迹，就听见他带着笑意的自嘲：
“人人都说帝后情深，说我们是天家最幸福的孩儿。”
阳光透过枯枝在他脸上投下破碎的光影，“可母后与父皇在一处时，总觉得我们多余，将我和皇兄一同赶走。”
轮椅碾过一片枯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其他皇子虽不得父皇青眼，至少还有母妃疼惜。”
他语气轻快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皇兄更幸运些，父皇手把手教他批奏章时，我连文华殿的台阶都摸不着。”
昨日殿中那幕忽又浮现——他与虞惜暖站在阴影里，看着明黄与杏黄的身影在殿中亲密低语。
二十年过去，他依然是个局外人。
虞惜暖的手忽然覆上他微颤的指尖。
掌心相贴处，那些经年的刻痕终于触到了一点温暖。
萧逸尘正欲驱散方才的阴郁情绪，忽而展颜一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的晚霞最好看。”
话音未落，转角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宫女跌跌撞撞地奔来，发髻散乱，裙摆沾着刺目的鲜红。
“怎么回事？”萧逸尘沉声喝问。
宫女扑通跪下：“回殿下，贵妃娘娘突然...突然见红了...”
萧逸尘当即命随从去请太医，虞惜暖却己蹲下身查看宫女裙摆的血迹。
“殿下先回坤宁宫，”她转头对萧逸尘轻声道，“这里交给我。”
萧逸尘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攥紧了轮椅扶手。
这明明是属于他们的时光...
可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他想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
在她要离开时，萧逸尘伸手拉住她。
虞惜暖低头同他道：“殿下放心，臣妾去去便回来，不会让殿下等不到臣妾。”
说完他便将他的手拂开，随宫女疾步而去。
推开围作一团的宫人：“我是三皇妃，现在都按我说的做。”
“先将娘娘移至最近的寝殿，留一人等候太医。”
待将贵妃小心安置在软榻上，虞惜暖三指搭脉，指下脉象滑而不稳，她眸光微凝，心中己然明了——这分明是……
“娘娘身边可信的丫鬟是谁？”她急声问道。
贵妃脸色惨白，颤抖着指向身旁的绿衣宫女。
虞惜暖当即沉声下令：“立刻封存娘娘今日所用之物，任何人不得触碰！”
到底是贵妃心腹，那宫女闻言，脸色骤变，却未多问一句，转身便去办。
银针在虞惜暖指间翻飞，寒光闪过，精准刺入三阴交、关元等穴位。
不多时，血渐渐止住。
殿外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医匆匆赶来，见贵妃身旁己有人在施救，且竟是个年轻女子，不由一怔。
待虞惜暖收针起身，她微微颔首，嗓音清冷：
“本宫乃三皇妃，途经此处见贵妃娘娘危急，便先行处理。太医可再诊视，看看可有疏漏。”
太医上前查看，确认贵妃情况己稳，不由惊叹：“娘娘医术精湛，若非您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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