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惜暖心领神会。
她起身,辛夷立马上前替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风。
她行退礼应声:“是”
她从容地掀开帷幔走了出去,银白色的狐裘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虞惜暖离开不久,一阵压抑着却异常清晰的咳嗽声由远及近。
帷幔再次被掀开,一股寒气裹挟着药香涌入。
只见五皇子萧承煜裹着一件极为厚重的玄色貂裘,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也带着不健康的淡紫色。
他被两名健壮内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步履虚浮,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
他身后还跟着几名沉默寡言、气息内敛的侍卫。
“咳咳……三哥……咳咳咳……没想到这么巧。”
萧承煜甫一进来,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单薄的身体都在颤抖,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
他抬起那双看似疲惫却隐含着精光的眼睛,看向轮椅上的萧逸尘,声音虚弱沙哑,
“小弟本想来赏景没曾想三哥在此围炉赏雪,理应过来问安,没打扰七弟的……清静吧?”
他话虽如此,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亭内——对弈的那盘棋局,和摆在其中的两盏茶,这般波云诡谲的棋局萧逸尘当真前来赏景还是在密谋什么?
萧逸尘脸上立刻浮现恰到好处的关切,示意侍卫推动轮椅靠近:
“七弟说的哪里话!
快请坐!
这冰天雪地的,七弟身子要紧,不在乎这些虚礼。”
他语气真挚。
内侍扶着萧承煜在铺了厚厚软垫的椅子上坐下,又在他腿上盖了条暖和的毯子。
萧承煜微微喘息着,虚弱地摆摆手:“臣弟知三哥不在乎,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他端起内侍奉上的热茶,指尖苍白,微微颤抖着,啜饮了一小口,仿佛在积蓄力气。
“三哥这地方……咳咳……选得真好。
背风向阳,视野开阔,雪景尽收眼底。
比臣弟那……咳咳……只能隔着琉璃窗看雪的屋子,强上太多。”
他环视西周,目光最终落在对弈的棋盘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这棋局好生精妙。”
他看似随意地提起,咳嗽声恰到好处地掩盖了话中的深意。
萧逸尘知他误会,他便顺着话接
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幽深了几分:“不如七弟同我下完。”
萧承煜掩唇低咳几声,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随即又被虚弱覆盖:
“臣弟荣幸……咳咳……不过,臣弟不擅长这些怕扫了三哥的兴。”
“咳咳”说着萧承煜的咳嗽声越来越大。
吴富贵皱了皱眉,真怕七殿下这风寒传给自家殿下。
萧逸尘见状关怀道:
“七弟这般严重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他揣摩着萧承煜的模样,不像是装的,好像他从小就是这般,但他还是只字不提让虞惜暖替她看看。
萧承煜知道套不出什么话也顺势应下:“那臣弟就不打扰三哥雅兴。”
在内侍的搀扶下,咳嗽着告辞离去。
亭阁内,暖炉依旧,茶香尚存,却仿佛残留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药气。
萧逸尘脸上的温和笑意在帷幔落下的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他看着这个七弟离去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轮椅扶手,眼神锐利如刀。
而就在云栖山亭阁内暗流涌动之时,汴京城内,回春阁后巷的阴影里,一道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身影正静静蛰伏着。
正是苏木。
她并未随虞惜暖上山,也未曾回府。
从知府衙门出来后,她便如鬼魅般潜行,目标明确——盯死回春阁的李掌柜。
寒风卷着雪沫刮过空寂的巷子,苏木却纹丝不动,呼吸轻缓得几不可闻。
她的目光如同鹰隼,紧紧锁定着回春阁的后门。
这是虞惜暖交待她的另一个任务,医馆被封只是开始,对方必有后手。
而李掌柜,这个被林沐风捏住软肋的关键棋子,此刻的任何异动,都可能成为撕开阴谋口子的关键。
她看到李掌柜神色慌张地从后门闪出,警惕地西下张望后,步履匆匆地拐进了一条更僻静的小巷。
苏木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身影在雪地的反光中一闪而逝。
她的任务,就是死死咬住这条线,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云栖山上的暖意与甜蜜,汴京城内的寒风与暗影,交织成一幅明暗相间的画卷。
平静的雪景之下,汹涌的暗潮正悄然汇聚。
云栖山的宁静时光转瞬即逝。
两日后,苏木的身影出现在山间别院。
她的到来,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宣告着短暂的逃离结束。
萧逸尘看到苏木,心中了然——他的暖暖,终究还是要回到那纷扰的中心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预想中的失落并未如潮水般涌来。
取而代之的,是这两日里虞惜暖那种异乎寻常的平静所带来的一丝挥之不去的不安。
这平静,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深潭之上,表面无波,底下却可能暗流汹涌。
他刻意忽略这份不安,甚至自嘲地想:这不正是他期望的吗?
她放下医馆烦忧,安然度日……可为何心头却像悬着什么?
一行人收拾行装,浩浩汤汤地踏上了下山的路。
马车辘辘,碾过尚未融尽的积雪。
山腰一处视野极佳的暖阁轩窗后,一双深沉的眼睛正注视着这支队伍。
七皇子萧承煜指节轻轻敲着窗棂,若有所思:能让萧逸尘在这偏僻山头足足盘桓两日,会是何人?
回到熟悉的皇子府,连空气都仿佛凝重了几分。
苏木没有片刻耽搁,立刻寻到虞惜暖,避开耳目,低声禀报:“主子,李掌柜那边有动静了。
昨夜子时,他偷偷从家里溜出,在城西柳条巷的暗处与人接头。
属下听得清楚,对方提到‘两日后,亥时三刻,三号码头,老地方接货’。”
虞惜暖眸色沉静,听完汇报,只微微颔首:“行,我知道了。”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苏木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意图,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赞同和担忧:
“主子,您这是……要亲自去码头?”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急切道,
“此事凶险异常,码头夜间龙蛇混杂,况且,属下一样能去探查,何必您以身犯险?更何况……”
她抬眼,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主院方向,“殿下那边,也绝不会同意的。”
虞惜暖转过身,目光平静却异常坚定地看向苏木:“苏木,我有另一件紧要之事需你亲自去办,我才能放心。
殿下那边,我自有分说。”
她走近一步,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力量,“至于码头,非去不可。
药材是否真有问题,是劣是毒,剂量几何,影响如何…
这些细微甄别,非你所长。
唯有我亲自验看,才能确知真相,拿到无可辩驳的铁证。此事,只能我去。”
苏木看着虞惜暖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决绝,深知再劝无用。
她心中依旧觉得不妥,充斥着对主子安危的忧虑,但最终只能将所有劝阻咽下,单膝点地,沉声应道:
“是,属下明白。但请主子务必……万事小心!”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沉重的嘱托。
虞惜暖伸手虚扶她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放心。”
简单的两个字,既是安抚,也是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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