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府的主卧，铜脚炉烧得正旺，将苏沐身上的锦被烘得暖融融。
她侧耳听着外间传来的窸窣声，萧烬又在给念安换尿布了，竹制摇篮的咯吱声混着男人压低的哄逗：“念念乖，换了尿布就不难受了……哎，别踢你爹的手啊。”
自苏沐生产后，这间暖阁成了萧烬的“主战场”。
从前指挥云城军的少帅，如今夜里每隔一个时辰就得翻身坐起，不是给念安喂奶，就是换尿布，连孩子打个喷嚏都要摸上半天额头。
此刻己是凌晨三点，他刚把哭闹的念安哄睡，转身进内室时，袍子前襟还沾着星星点点的奶渍。
“又起来了？”苏沐撑着胳膊想坐，被他眼疾手快地按了回去，“快躺下睡觉。”
他自己眼下却挂着青黑的晕，胡茬也忘了刮，往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乱糟糟地搭在额前。
“我没事，”苏沐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口发紧，“让张妈她们搭把手吧，你这样熬下去怎么行？”
“她们毛手毛脚的。”萧烬低声反驳，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全是倦意，“你刚生完身子弱，医生说不能劳累，起夜这种事哪能让你做。”他说着，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尽量不碰到她，可刚躺下，外间的念安又哼唧起来。
“我去看看。”萧烬立刻翻身下床，连鞋都没顾上穿，赤脚踩在地毯上就往外跑。
苏沐看着他颀长的背影，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白日里，萧烬还要去军营点卯，周副官近来愁得首揪头发，他家少帅现在批阅军报时能对着地图睡着，训话时差点把“毒枭”说成“尿布”，底下的士兵们私下都嘀咕，“少帅怕是被小祖宗折腾得不轻，昨儿个查岗，我看见他打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这天午后，萧烬难得在沙发上眯了会儿，苏沐让张妈看着念安，自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给他盖条毯子。
却见他眉头紧锁，像是在做什么紧张的梦，嘴里还含糊地念着：“沐儿……别过来……危险……”
苏沐伸出手，轻轻抚平他蹙起的眉心，指尖触到他皮肤下紧绷的肌肉。
“萧烬，”她低声唤他，“醒醒。”
萧烬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第一反应是去看摇篮的方向，见念安睡得安稳，才松了口气，哑着嗓子问，“怎么了？是不是念念哭了？”
“她睡得很好。”苏沐在他身边坐下，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萧烬，你是云城少帅，肩上担着这么多人的安危，不能总这么熬着。听我的，让奶娘和张妈轮班，你晚上好歹睡个整觉。”
萧烬沉默了片刻，伸手握住她的手，“我就是……怕你累着。”
他看着她产后依旧苍白的脸，想起她生产那天自己不在身边的愧疚，“念念是我们的孩子，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可你也是我的丈夫，”苏沐反握住他的手，“你要是累垮了，我和念念怎么办？云城怎么办？”
萧烬看着苏沐眼里的担忧，又想起大营士兵们欲言又止的眼神，终于叹了口气，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好，听你的。但夜里……让我陪着念念，你好好睡。”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苏沐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她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忽然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吻了吻，“阿烬，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不然……”
“不然怎样？”萧烬挑眉，眼底难得泛起一丝笑意。
“不然……”苏沐看着他，故意板起脸，“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在军营打哈欠，就罚你...算了，舍不得罚你。”
萧烬低笑出声，胸腔震动着传来闷闷的声响，“遵命，夫人。”
外间的摇篮里，念安咂了咂小嘴，似乎被父母的低语吵醒，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过来。
萧烬松开苏沐，走过去轻轻摇晃摇篮，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军歌，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疲惫却温柔的侧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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