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裹着泥浆漫过脚踝时,宋清秋攥着生锈的铁丝,指甲缝里渗出血珠。她死死盯着后山那条被荆棘掩盖的小路,这是她第七十九次试图逃离元石村。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徐军举着电筒的光斑在林间摇晃,骂骂咧咧的声音混着潮湿的空气,像腐坏的藤蔓缠绕在她颈间。她双手捂紧口鼻,大气也不敢出,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三个多月前,她背着装满录取通知书的帆布包,站在小姨家雕花铁门外面。门内飘出糖醋排骨的香气,和记忆里奶奶烧的柴火饭味道截然不同。小姨夫推了推金丝眼镜,往她碗里夹了块红烧肉:“考上大学是好事,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宋清秋感激地喝下那杯黄酒,酒液在喉咙里烧出滚烫的疼,却暖不过心里的寒意——当她再一次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是在陌生的土炕上醒来的,手腕己经被铁链锁在斑驳的木柱上。周围一片黑暗,只能听见鸡鸣狗吠。
“三万块钱买的,跑了可就亏大了。”徐军的母亲用旱烟杆敲着她膝盖,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这细皮嫩肉的,生个大胖小子不成问题。”堂屋墙上歪斜地挂着结婚照,照片里徐军油腻的笑脸紧贴着她僵硬的面颊,那是她昏迷时被按着头拍的。
夜色中的元石村就像头蛰伏的怪兽。徐军的拳头落在肋骨上时,宋清秋总想起奶奶教她认星星的夏夜。此刻透过木窗,她只能看见几颗黯淡的星子,像被人揉碎的玻璃渣。徐军的大哥徐无粮常醉醺醺地晃进她屋子,用布满烟渍的手指捏她下巴:“听说你会算账?帮老子记记赌债。”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比她身上的淤青还要刺目。
这西年每天清晨西点,宋清秋都要踩着露水去隔壁村收菜。扁担压得她瘦弱的肩膀血肉模糊,换来的钱却要悉数交给徐家。有次她偷偷藏了十块钱,被徐军用皮带抽得站不起来。暴雨倾盆的夜晚,她蜷缩在柴房里,听着屋外徐军兄弟赌博的叫骂声,忽然摸到墙角松动的砖块——那里藏着她用碎瓷片磨了半个月的刀片。
终于转机出现在某个赶集日。宋清秋在菜市场撞见初中同学林小满,对方差点没认出蓬头垢面的她。“我报警!”林小满攥着她的手腕就要走,却被突然出现的徐军母亲死死拽住。“这是我家儿媳!发癫跑出来了!”老人撒泼打滚的样子,惊得路人纷纷避让。
当宋清秋再次被铁链拖回徐家时,徐军将她抵在墙上,酒气喷在她脸上:“想跑?除非我死!”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他腰间别着的匕首,寒光让她想起奶奶临终前床头那盏摇曳的油灯。她咬着牙吞下泪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不能死,也不能认输,山外还有未拆封的录取通知书,还有奶奶用一辈子攒下的希望。
这天深夜,宋清秋被剧烈的争吵声惊醒。徐无粮又赌输了,几年前,徐无粮买的媳妇就是被他赌输了,卖了媳妇还赌债,如今又赌输得欠一屁股债,债主带着人来砸门。混乱中,她摸到徐军掉在地上的钥匙,心跳几乎要震破胸腔。她屏住呼吸打开铁链,赤脚踩过满地碎瓷片,朝着后山的方向狂奔。身后传来徐军的怒吼,手电筒的光束在树林里乱晃,却始终追不上她浸透雨水的脚步。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宋清秋跌进山涧时,脚踝传来刺骨的剧痛。她趴在冰凉的石头上,听见远处传来警笛的呜咽。抬头望去,东方泛起鱼肚白,有颗星星固执地挂在天际,像奶奶坟前那盏永不熄灭的长明灯。可惜那警笛声是从隔壁村传来的,声音也是越来越远。宋清秋再一次被徐军带人抓住带回去锁在了红苕地窖里,这一次被打得比任何一次都狠。头破血流,满身淤青,甚至连右腿腿骨都断裂,撕心裂肺的痛混杂着泪水和血水,宋清秋只觉她看到了奶奶在跟她招手,然后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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