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日的阳光裹着细雨，宋清秋站在医院大门前，望着玻璃门上映出的倒影。昝逸替她撑着伞，深蓝色的西装肩头洇出深色的水痕，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红手链——那颗夜光珠己经修复，裂纹处用金丝缠绕成藤蔓的形状，是昝逸托珠宝匠连夜赶制的。
"先回家？"昝逸的声音带着试探。宋清秋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马路对面的甜品店上。三个月前，念念踮着脚趴在橱窗边，鼻尖都蹭出了白雾，非要买草莓千层蛋糕。她至今记得女儿吃得满脸奶油，还举着勺子往她嘴里塞："妈妈吃，甜甜的！"
推门时风铃叮咚作响，老板抬头愣了一瞬，很快换上温和的笑："还是老样子？"宋清秋喉头发紧，点点头。昝逸却按住她的手："两份，打包。"他转向老板，"再加一份儿童套餐，放橱窗里的小熊饼干。"
回家的出租车上，宋清秋抱着印着卡通图案的餐盒，突然笑出声。泪水顺着脸颊滑进嘴角，咸涩里混着草莓酱的甜："你说，念念会不会气我们偷吃她的饼干？"昝逸伸手擦掉她的眼泪，指尖停在她眼下的泪痣上："她肯定会叉着腰说'妈妈耍赖'，然后把小熊饼干全藏起来。"
推开家门的瞬间，宋清秋被扑面而来的薰衣草香撞得眼眶发热。昝逸悄悄在每个房间都放了香薰，连念念的儿童房都保持着原样——小恐龙玩偶歪在枕头上，彩色蜡笔画还摊在学习桌上，最显眼的那张画着三个人手拉手，太阳被涂成了彩虹色。
"该收拾吗？"昝逸轻声问。宋清秋跪坐在地垫上，捡起散落的积木，"等春天吧。等樱花开了，我们把她的东西捐给福利院，告诉其他小朋友，这些玩具的小主人是个超厉害的小画家。"
接下来的半个月，他们像两个固执的拾荒者，沿着记忆的轨迹重走每一个角落。在培训机构，宋清秋摸着墙上贴着的"全勤小明星"奖状，照片里的念念扎着冲天辫，笑得露出豁牙。昝逸突然蹲下，指着奖状下方的涂鸦："看，她把我的领带画成了章鱼须。"
书屋的老板还记得他们。那天念念非要爬到最高的书架拿绘本，昝逸抱着她转圈，笑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此刻宋清秋取下那本《月亮的味道》，书页间夹着的枫叶书签早己干枯，边缘卷起脆弱的弧度。
游乐场的旋转木马依旧流光溢彩。宋清秋站在栏杆外，看彩色马匹起起落落。"那天她骑在粉色小马背上，说要飞到月亮上去。"她轻声说，"结果害怕得首往我怀里钻。"昝逸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我记得，她还说等长大要保护我们。"
最后一站是医院。儿科诊室的消毒水味混着淡淡的奶香，宋清秋站在挂号窗前，仿佛看见小不点的念念踮脚把病历本递给护士："阿姨，我要看医生叔叔！"昝逸曾工作的手术室门前，她突然停住脚步。玻璃倒影里，两个身影依偎着，像两棵在暴风雨后相互支撑的树。
"谢谢你陪我。"她转身仰头看他，"这些天，我总觉得念念还在，在风里，在阳光里，在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里。"昝逸低头吻去她睫毛上的露珠，尝到咸涩与温柔交织的味道："以后每个春夏秋冬，我们都带着她的那份，好好生活。"
暮色渐浓时，他们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宋清秋忽然停住，指着天边的火烧云："你看，像不像念念最爱的草莓果冻？"昝逸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橙红色的晚霞正缓缓沉入地平线，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仿佛能延伸到记忆深处那个扎着蝴蝶结的小女孩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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