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窗帘时，宋清秋双手攥着培训机构的工牌冲进了家门，帆布包里的彩铅筒撞出了细碎的声响。玄关处，昝逸抱着满脸泪痕的囡囡僵在原地，白大褂下摆沾着奶渍，发梢还挂着从手术室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掉的消毒水味。
"囡囡！"宋清秋慌忙去接孩子，却被昝逸侧身避开。女儿抽噎着伸手要扑进她怀里，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抓握，哭喊声刺得她耳膜生疼。昝逸喉结滚动，声音像是从绷紧的弦上挤出来的："下午三点就摔下床，一首哭到现在，声音都嘶哑了。你去哪了？"
不堪的记忆轰然倒塌。宋清秋想起备课太投入，错过闹钟的刺耳声响。她冲进教室时，才惊觉手机在包里调成了静音，锁屏上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昝逸的名字。此刻抬眼望去，餐桌上摆着两菜一汤，保温罩下压着张字条，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囡囡睡着了，汤在锅里温着。
"我只是..."宋清秋的指甲掐进掌心，喉咙发紧，"培训机构离得太远，转车耽误了时间。"她试图解释，却在昝逸通红的眼眶里看见自己狼狈的倒影——沾着颜料的衬衫、乱糟糟的马尾，还有那双因为狂奔而磨破皮的帆布鞋。
囡囡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通红。昝逸立刻将孩子翻转过来，熟练地轻轻拍打着后背，白大褂下的脊背绷成冷硬的弧度。这个动作让宋清秋瞬间窒息，那些被徐军按在地上殴打的夜晚，那些自己被囚禁在寒夜里高烧却又无人问津的时刻，突然在眼前炸开。
"以后别去了。"昝逸将平静的女儿重新抱好，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颤抖，"我能养你们。"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宋清秋心里，她后退半步撞上鞋柜，帆布鞋上的颜料蹭在米白色柜门："我不能一辈子靠你施舍！"
空气瞬间凝固。昝逸的睫毛剧烈颤动，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他弯腰将囡囡放进婴儿床，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床头的铃兰花夜灯洒下暖光，却照不进两人之间突然横亘的冰墙。
宋清秋转身想走，手腕却突然被温热的手掌扣住。昝逸的声音贴着耳畔落下，带着手术室里未曾褪去的凉意："你以为我在施舍？"他扳过她的肩膀，指腹抚过她锁骨处淡粉色的疤痕，那是徐军用烟头烫出的印记，"五年来，我每天都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找到你，为什么..."
他的声音突然破碎。宋清秋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第一次发现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衬衫第二颗纽扣歪了位置，领带皱得不成样子——那是他抱着哭闹的囡囡时，被小手揪扯的痕迹。
窗外忽然炸响惊雷，暴雨倾盆而下。囡囡被惊醒，发出委屈的呜咽。宋清秋下意识要去抱孩子，却被昝逸抢先一步。他将女儿护在怀里，另一只手却牢牢攥着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血液："我不怕你满身伤痕，我怕你疼到不敢伸手接我的伞。"
泪水突然决堤。宋清秋终于崩溃般跌进他怀里，所有伪装的坚强轰然倒塌。她听见昝逸心跳如擂鼓，感受到他颤抖的手抚过她的发顶，像是要抚平那些被岁月揉皱的时光。暴雨冲刷着玻璃窗，却冲不散房间里逐渐升温的气息，以及那句藏在心跳里的、未说出口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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