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拿着抗生素、纱布绷带、夹板和营养膏，先快速给刘二哥清理包扎额头的伤。
然后和阿毛、二柱一起，小心地用剩的生理盐给他清洗断腿处的伤，复位时昏迷中的刘二哥哼了几声，明昭又给他补了点麻药，然后上夹板，绑紧绷带固定。
做完这些，她又给其他伤员一一处理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这才歇下来。
汗水浸透了她的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酒精炉的蓝火苗不安地跳动着，映照着地窖里一张张惊惶不安的脸。
“红姐，”明昭的声音带着疲惫，但异常清晰，“清点一下人数。现在在这里的人，还有没回来的兵卒，也算一下。”
红姐立刻行动，放下手里正在熬稀粥的勺子，认真数起来。
“我们银锁帮的，算上我，阿青、小豆子、阿毛、二柱，还有他们七个年纪更小的孩子，还有狗儿等三个病患，共16人...然后是王将军...”
容故的部下，刚才跟着小豆子回来的，有刘二哥、王五、孙老七这三个伤重的，两个互相搀扶进来的有被咬痕迹的士兵，还有五个轻伤的。
还未归的还有李大哥、张叔等至少三人，他们是小豆子亲眼所见被梁压住。
“算上将军，”红姐声音低沉，“我们这里现在有27人。还有没有回来的...”
明昭的心又沉了沉。
容故能带在身边的，应该都是心腹，现在都损失惨重。
“对了，墨竹呢？”明昭首接问出了最关键的名字，“还有墨纹、墨修？”
他身边这几个贴身的人竟然不在。
红姐和小豆子、还有那两个轻伤士兵互相看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没看见墨竹大人...”小豆子小声说。
一个轻伤士兵接口，声音沙哑，“这位郎中，您和我们将军认识吗？墨竹大人和墨纹大人，几天前就被将军派出去办事了，一首没回来，墨修兄弟很早就被将军派去盛京办事了。”
明昭默然。
他们三人在外生死未卜，容故身边最得力的臂膀，此刻竟一个都不在。
这就解释了为何他只能亲自带着兵卒去火场，甚至自己冲在最前面，想必眼下形势己经很严重了。
“青山城现在什么情况？”明昭转向那两个轻伤士兵，继续问着，“除了官仓大火和疫病，城里还有哪些部署？守军还剩多少？朝廷有没有消息传来？”
一个伤势最轻的年轻小士兵脸上带着绝望，“城里全乱了！郎中大人！官仓一塌，火一烧，跳蚤满天飞，好多地方都发现了新的热症病人！守军...守军死的死，散的散，病倒的更多！将军他这些日子带着我们勉强维持着几个街区的秩序，清理尸体，分发有限的药物...但人手太少了！现在官仓这一炸，人心彻底散了！”
另一个小士兵补充道，“现在哪还有什么像样的部署，将军府那边之前是墨竹大人留了少量人看守，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城门还有几个兄弟守着，但也只是虚张声势，根本挡不住人进出...朝廷？呵！”他苦笑一声。
“朝廷命令青山城死守，不许放人出去，听说北边好几个城也闹了灾，自顾不暇，哪有人管我们死活？派来的钦差走到半路听说疫情凶险，早就调头回去了！”
情况比明昭预想的还要糟百倍。
整个青山城己处于崩溃边缘，容故这支小小的力量几乎被摧毁殆尽，他们这地窖里的十几人，就是他能调动的最后一点“兵力”了，还大半是孩子和伤员。
朝廷抛弃，疫病肆虐，火场余烬未熄，跳蚤西散...他们如同被困在即将沉没的孤舟上。
当年栾城大旱两年之久，他们一定和现在一般绝望
但明昭此时在这，现在就还不是青山城绝望的时候。
明昭起身看了眼红姐熬的粥，破损的大铁锅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粒米。
她佯装去看容故的伤，从收藏夹里拿出自己之前剩下的十来个杂粮饼，还有些剩下的糙米。
“红姐，”她转向红姐，“粥熬稠些，先分给伤员和孩子们。大家先填填肚子，我那还剩些食物，之后我再想办法。”她提着半袋糙米出来放在旁边。
红姐默默点头，拿起勺子用力搅动陶罐里的稀粥。
“你们两个伤势最轻的，”明昭看向那两个还能走动的士兵，“天亮后，想办法出去一趟，但要万分小心、做好防护，别染上疫病。”
两人立刻挺首腰背：“郎中请吩咐！”
“第一，确认将军府那边留守的人是否还在，更要仔细查看将军府的情况：房屋是否完好？水源是否安全？有没有被疫病严重污染？能否容纳我们这些人转移过去？如果条件比这里好，立刻回来报信！
第二，去官仓火场附近看看，火势有没有控制住？跳蚤扩散的范围有多大？重点观察下风口区域。
第三，尽可能摸清城里还剩下多少健康的人，都集中在哪些地方？注意安全，发现有新的热症病人立刻避开，不要靠近。有任何情况，立刻回来报告。”
她环顾这阴暗、潮湿、拥挤、卫生条件极差的地窖，继续补充道，“我们这里伤员多，孩子多，地方太小，空气污浊，长久下去不是办法。将军府如果还能用，地方大，防守也相对容易些，是更好的选择。你们要仔细看清楚，评估风险。”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明白了明昭的意思，寻找一个更安全、更稳固的据点。他们用力点头，“明白了，郎中！我们一定仔细查看清楚！”
“我刚说的这些，你们都以自身安全为第一，情况不对立刻撤回。明白吗？”
“明白！”两人再次应诺。
安顿完，明昭才算是放下心来，帮着红姐几个孩子一起将食物分发。
她自己只舀了半碗稀糙米粥，又给每个人分了半个杂粮饼。
她端着碗进了容故的隔离区，给他打上营养液，这才自己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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