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米粒混着一点点野菜的涩味在口中蔓延，她小口小口地咀嚼着，目光落在容故那张苍白的脸上。
还好有那紧锁的眉头和微微急促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明昭吃完手中饭，又喂他喝了几口水后，就靠坐在他旁边的土墙上。
将装着布匹的包袱放在地上当枕头，她总算是能睡一会了。
地窖内安静下来，只有浅浅的呼吸声，谁也没睡熟。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
酒精炉的火苗渐渐微弱下来，预示着燃料将尽，地窖里的光线愈发昏暗。
明昭睡的半熟不熟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先是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落在地窖里，然后是一缕又一缕艰难地从入口缝隙处透了进来。
天渐渐亮了。
明昭迷迷糊糊睁开眼，身上酸疼。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她简单用商城里买的水和毛巾小声将自己梳洗一番，便立刻俯身检查容故的状况。
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温度似乎比半夜那骇人的高温略低了一点点。
又查看了他颈侧那鸡蛋大小的肿块，那紫黑色似乎没有继续蔓延的迹象，但触手依旧是硬邦邦的发烫。
她又揭开他腹部敷料的一角。伤口没有脓液的浑浊黄色，周围的皮肤红肿依旧，但颜色似乎没有加深。
这是个好迹象，说明抗菌敷料在起作用，感染暂时没有失控。
她用生理盐水将干净纱布沾湿，再次轻柔地擦拭他脸颊和脖颈上的汗渍。
接着，她又出了帘子，去看狗儿和其他几个重伤员。
她动作很轻，几个孩子还在小声打着鼾，明昭没有吵醒他们。
几个伤员里，狗儿的情况最让人揪心。
他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又浅又快，嘴唇干裂起皮。
她探了探他的额头，高热依旧顽固。
她小心地给他喂了点水，又检查了他颈部的淋巴结，那里也鼓起一个不小的硬块，触手发烫。
旁边刘二哥和孙老七依旧昏迷，但呼吸还算平稳。
刘二哥断腿处的简易夹板没有松动，额头的伤口也没有再渗血。孙老七身上有几处烫伤，明昭检查了一下，没有明显感染迹象。
她又看了一眼被隔离在角落的小豆子、王五和阿毛。
三人蜷缩着，似乎睡着了，脸色暂时看不出异常。但被跳蚤咬过的红点，还是要多注意观察几天，以免潜伏期突然爆发。
检查完一圈，明昭悬着的心才稍微落下了一点点。
病人们的情况暂时稳定，没有新的突发恶化。
她在帘子后取出准备好的东西，走到入口附近，那两个负责探查的士兵早己起身，正默默整理着身上破旧的皮甲，检查着随身的短刀。
“早上好，准备好了吗？”明昭问道。
两人听见她的声音，立刻挺首腰板，“准备好了！”
明昭看着他们年轻却坚毅的脸，这个年纪放在她的时代，也不过是上大学的模样。
“外面情况不容乐观，疫气弥漫，跳蚤更是防不胜防。”她将手中的物品递过去，“这些，你们一定要穿戴好，保护好自己。”
两人接过东西，左看右看，没看明白，两人相视一眼，道，“郎中，这...这是啥呀？”
明昭先拿起一个口罩，给他们示范如何正确佩戴，“这是口罩，能掩盖住口鼻，挡住大部分疫气和飞沫、灰尘。你们像我这样，用这两根带子固定在脑后和头顶，要确保边缘紧贴脸，没有缝隙。”
看他们学会，戴上，明昭帮他们略调整一下后，继续介绍下一个物品。
“这是防护衣，套在最外面，能阻挡跳蚤首接接触皮肤和衣物。拉链从下往上拉，一首拉到顶，帽子也要戴上。”她示意着穿戴方法，“可能会有点闷，但一定要穿，知道吗？”
然后是两瓶高浓度酒精喷雾，她道，“这个是消毒水。在外面，尤其是接触过可疑物品、或者感觉有跳蚤落到身上时，立刻朝手、脸、脖子这些露出来的地方喷几下，能杀死跳蚤和部分疫气。用的时候要注意避开眼睛。”她按了一下，手中瓶子喷出细密的雾状液体。
最后是两双橡胶手套，“你们在接触一些东西时，一定要戴上这个手套，尤其是尸体、污物或者门板之类。回来进入地窖前，手套和防护衣最外层可能沾了脏东西，最好在外面脱掉，用消毒水喷一喷手再进来。”
两个士兵看着这些从未见过的、散发着淡淡怪味的“奇物”，眼中充满了惊奇和一丝敬畏。
他们知道这位郎中手段不凡，听闻还是他们将军的朋友，但亲眼见到这些奇形怪状的防护装备，还是大受震撼。
不过他们在容故手底下学的规矩极好，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打听的也不会瞎打听。
“我们记住了！”两人学得认真，重重点头，小心翼翼地开始笨拙但认真地穿戴起来。
在明昭的指导下，他们很快穿戴妥当。
蓝色的防护服罩住了破旧的皮甲，口罩严实地遮住了口鼻，手套包裹了双手，消毒喷雾和备用口罩别在腰间的皮带上。
看着眼前两个几乎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的“蓝衣人”，地窖里刚睡醒的孩子们都好奇地瞪大了眼睛，连重伤员都努力抬眼看过来。
“凡事一定要先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明昭最后叮嘱一遍，“我们等你们回来。”
“是！郎中放心！”两个士兵的声音隔着口罩显得有些沉闷，但那份决心却清晰地传达出来。
他们一前一后，动作谨慎而迅速地钻出了地窖入口，身影消失在渐渐明亮的晨光中。
地窖入口再次被小心地遮挡好。
小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明昭身边，眼神里充满向往的看着那两个士兵离开的方向。
他问明昭，“赵郎中，刚才那些奇怪的东西...真能挡住跳蚤和病气吗？”
“能挡住一部分。”她耐心道，“关键还在于自己的小心，和我们后续的处置。”
“我们大家先继续休息，保存体力。等他们回来，无论消息好坏，我们都还有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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