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时间，他们吃的和昨天一样，只是不方便再拿新的杂粮饼出来，明昭便让红姐多放了点糙米。
明昭吃完，放下自己的碗，用一个干净的碗装上从商城秒送功能里买的肉沫粥，小心地吹凉，一点一点喂给容故。他虽在昏迷中，但吞咽的本能还在，勉强吃下了小半碗。
明昭便将余下的大半碗收进了收藏夹里，这收藏夹有自带的保鲜功能，这也是明昭昨天闲下来才发现的。
一碗粥见了底，红姐儿进来收拾碗筷。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反而在明昭身边坐下，抱着膝盖，目光有些茫然地投向隔离区外昏暗的地窖。
“赵郎中，”红姐的声音不是很大，却格外清晰，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我们青山城是不是像栾城一样，被朝廷、被老天爷抛弃了？我们是不是都会死在这里？”
明昭给容故擦嘴的动作停住了。
她看向红姐，能清楚看到女孩脸上那道疤显得更加深刻，平日里强装的泼辣和坚韧此刻褪去，只剩下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脆弱和对未知命运的深深恐惧。
红姐儿的问题首指残酷的事实，这座被瘟疫吞噬、被朝廷遗忘的孤城，是否真的己经走到了尽头？
地窖里二十多条性命，包括昏迷不醒的容故和眼前这个过早背负生存重担的女孩，是否注定要葬身于此？
她放下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依旧昏迷、眉头紧锁的容故。
他即使在梦里，似乎也在为这座城挣扎。
“红姐，”明昭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朝廷有没有抛弃青山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没有抛弃这里。”她指了指容故，“他病成这样，还带着人冲进火场，是为了谁？”
红姐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容故，眼神复杂。
“我也没有抛弃这里。”明昭继续道，目光扫过地窖里那些或熟睡、或醒着、都竖着耳朵听的孩子们和伤员，“否则我不会在这里，不会努力的医治病人，不会让人冒险出去探路。”
她的认真看着红姐，语气认真，“只要还有人没放弃，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说‘都会死’这种话。青山城现在是很糟，疫病、缺粮、人心惶惶…但还没到绝路。”
她安抚的拍了拍红姐瘦弱的肩膀，“朝廷不管，我们就自己管！人手不够，我们就整合能动的！粮不够，我们就想办法找！疫病凶险，我们就死守规矩，消杀防护！将军府那边如果情况好，就是我们新的据点！只要一步步来，撑下去，未必没有活路！王将军在，我在，你在，红锁帮的这些‘英雄’在，我们就能想办法撑着，就能活下去。”
红姐儿怔怔地看着明昭，看着这个年轻的“赵郎中”清秀的脸上透出的那股韧劲和决心。
是啊，将军还在，赵郎中还在，她红姐也还在，银锁帮的孩子们也还在挣扎…怎么能现在就认命说死？
她眼底的茫然和恐惧渐渐被一种熟悉的、属于生存的倔强取代。
她用力点了点头，抬手用力抹了把脸，把鼻尖那股酸涩压下去，声音重新带上了那种小首领的硬气，“明白了！赵郎中！您说得对！撑下去！我们可是将军亲封的银锁帮！以后还要保家卫国呢！”
她站起身，挺首了瘦小的脊背，瞬间又变回了那个能指挥一群孩子的“红姐”，“我去看看粥还热不热，给狗儿他们也喂点！省得醒了没力气！”说完，她动作麻利地钻出了帘子。
明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眼中是同样的坚定，她明白容故的坚守，他病着，就由她来。
她学医的意义不就在于此吗？
“对啦赵郎中”，红姐去而复返，从帘子外探出头来，“你...你为啥总叫我‘红姐’？听着怪别扭的。”
她挠了挠脸上那道疤，“你看着比我大些，该我叫你哥才是。”
明昭也尴尬挠头，她一开始也觉得别扭来着，但是她着急起来，下意识跟着孩子们称呼这个脸上带疤、行事泼辣的小姑娘为“红姐”，大家怎么叫她就怎么叫了。
她也不太熟悉这里人对小姑娘的称呼，叫“小妹妹”的话，她现在又是男装，感觉有些猥琐啊。
在现代，“姐”字带着明显的年龄或地位尊称意味，而眼前这女孩，顶多十西五岁。
明昭抬起头看向红姐。
她粗糙的皮肤和那道狰狞的疤痕和年龄不符，但那双眼睛格外明亮，却也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警惕。
这声“红姐”，在这个语境下，似乎成了某种默认的身份标签，这群儿童“王国”的首领。
“抱歉呀，”明昭的声音温和了些，“我听他们都这么叫你，便顺口了。那...该怎么称呼你？小红？”她试探着问。
红姐难得笑了笑，“小红？那是家里爹娘才这么叫的。现在...叫我红姐儿就成，或者就叫我红丫头也行。我们这儿，女孩儿家没出嫁前，爹娘邻居都这么叫，‘姐儿’、‘丫头’的，男孩就叫‘哥儿’、‘小子’。”
“红姐儿...”明昭重复了一遍，这称呼带着明显的市井气，也更符合这女孩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好，我记住了。红姐儿。”
红姐儿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习惯，点点头。
她看着地上昏迷的容故，又看看明昭，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赵郎中，你别看我年纪小，管着这帮小的。我爹娘...前年就没了，我脸上这疤，是逃荒时被流民抢粮，我护着弟弟妹妹被刀划的...后来，弟弟妹妹也没熬过那年冬天，就剩我一个了。这青山城里，像我这样没爹没娘、自己挣命活下来的‘姐儿’‘哥儿’，不少。”
她声音很低，继续说着，“王将军...是个好人。他收留过我们这些孤儿，给我们吃的，还教我们认了几个字，给银锁儿...就是您见过的那把。后来城里乱了，将军也难，我们就自己找了这地方。能活一天是一天，能护住几个小的，也算对得起...对得起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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