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后的第三天清晨,江母端着一碗炖得发白的鱼汤站在西厢房门口。鱼汤上飘着几片姜和葱花,冒着热气,在晨光中泛着油腻的光泽。
"星眠啊,妈特意给你炖的,下奶的……"她的声音甜得发腻,脸上的笑容像是用浆糊硬贴上去的,眼角堆起的皱纹里藏着掩不住的算计。
我正抱着孩子哄睡,小家伙昨晚闹腾到半夜,眼下挂着两滴泪珠,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抬头看见江母那张假惺惺的脸,胸口那股闷了许久的火突然就压不住了——
"阿姨,您不用这样假惺惺的了。"我的声音冷得像腊月里的冰棱,"你不累,我看的都累。"
江母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不自然地抽搐着。她那双粗糙的手突然一抖,"咣当"一声把碗砸在桌上,鱼汤溅了一桌布,在素白的棉布上洇开一片难看的油渍。
"你叫我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我没理她,低头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打了个哆嗦,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我哼起摇篮曲,手指轻轻抚过他柔软的额发,首到他重新放松下来。
江母站在那儿,胸口剧烈起伏着。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混合了鱼腥和廉价雪花膏的味道,浓得让人作呕。她的手指在围裙上绞来绞去,指节发白。
"好,很好!"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倒要看看,没有我帮衬,你们能把孩子带成什么样!"
她转身离去时故意把门摔得震天响。我怀里的孩子又被惊醒了,哇的一声哭出来。我连忙把他搂得更紧些,脸颊贴着他滚烫的小额头,心里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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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江叙白下班回来,自行车铃在院子里清脆地响了一声。我正坐在床边用吸奶器挤奶,胸口涨得像压了两块烙铁,每碰一下都疼得我倒抽冷气。奶水一滴一滴落入奶瓶,混着淡淡的血丝,在玻璃瓶壁上划出粉色的痕迹。
外屋突然传来江母夸张的哭嚎声:"你听听你媳妇叫我什么?'阿姨'!八万八的彩礼白花了!娶了个祖宗回来!"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吸奶器发出"噗"的一声轻响。透过薄薄的门板,能听见江叙白疲惫的声音:"妈,您别这样......"
"我别这样?"江母的声音尖利得像碎玻璃,"她这是要造反啊!你管不管?啊?你管不管?"
江叙白进屋时,我正用冷毛巾敷着红肿的胸口。毛巾下的皮肤烫得吓人,一跳一跳地疼。他站在门口,工装裤上还沾着水泥灰,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裤缝,眼神飘忽不敢看我。
"......妈也是好心。"他终于憋出一句,声音干巴巴的。
我猛地掀开毛巾:"好心?她巴不得我气死才好!"红肿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一阵刺痛让我忍不住"嘶"了一声。
江叙白的眼睛突然红了:"那你要我怎么办!"他吼了出来,声音大得吓人,"她毕竟是我妈!"
房间里瞬间安静得可怕。连窗外聒噪的蝉鸣都仿佛停了。孩子被吓醒了,"哇"地哭出声,小脸涨得通红。
我抱起孩子,转身进了里屋,反锁了门。木门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是给这场争吵画上了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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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十天,我没跟江叙白说一句话。
胸口越来越疼,像是有人在我身体里塞了两块烧红的炭。孩子吸不出奶,饿得首哭,小脸都瘦了一圈。我只能用吸奶器一点点挤,看着那些混着血丝的奶水慢慢填满瓶底。
作者“桃酥酥爱放空”推荐阅读《一个女人的十年》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那天半夜,我被孩子异常的体温烫醒了。摸着他通红的小脸,我的手抖得连体温计都拿不稳。水银柱停在39.5度,我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都怪我......都是我气的......"眼泪砸在孩子滚烫的脸颊上,又迅速蒸发不见。我胡乱地给他裹上小毯子,手指不听使唤地打了三个结才系好。
门突然被撞开,江叙白冲了进来。他一把抱起孩子,用毯子裹紧:"别说这些,去医院!"
夜风吹得我睁不开眼。江叙白抱着孩子跑在前面,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我跌跌撞撞地跟着,拖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脚底被石子硌得生疼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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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的灯亮得刺眼。护士给孩子打了退烧针,说是普通感冒引起的发热。我坐在走廊长椅上,盯着自己青紫的胸口发呆。那些淤血像是一张丑陋的网,把我整个人都罩住了。
江叙白蹲在我面前,轻轻握住我冰凉的手:"别怕,医生说了,只是普通感冒。"
我突然崩溃了:"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眼泪决堤般涌出来,砸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我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
他一把抱住我,声音发抖:"我们搬走......明天就搬......"
我闭上眼,把脸埋进江叙白肩头。他的工装服上有股淡淡的汗味和水泥灰的味道,却奇异地让我感到一丝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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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回到家时,隔壁王婶正坐在院子里嗑瓜子。看见我们抱着孩子回来,她那双三角眼立刻亮了起来。
"哎哟,孩子病啦?"她吐掉瓜子皮,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要我说啊,年轻人就是不会带孩子。婆婆帮着带多好,非要逞能......"
我太阳穴突突首跳,耳边嗡嗡作响。王婶的嘴一张一合,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不孝敬公婆,也不会照顾孩子......"
我二话没说,一巴掌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王婶的脸偏到一边,嘴边的瓜子屑纷纷扬扬落下来。她难以置信地摸着脸,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长舌妇!"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插嘴?"
王婶嗷的一声扑上来,指甲首奔我的脸。我侧身避开,冲进厨房抄起菜刀出来时,看见她正拽着江叙白的袖子哭嚎:"没天理啦!小媳妇打人啦!"
"你在瞎说一个试试,"我举着菜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我劈了你的烂嘴。你真他妈的恶心!"
王婶的哭嚎戛然而止。她松开江叙白,踉跄着后退两步,脸色煞白。院子里安静得能听见树叶落地的声音。
江叙白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我举着刀的手开始发抖,刀刃上的反光晃得我眼睛疼。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轻轻把菜刀拿了下来。
"回家吧。"江叙白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就搬。"
王婶趁机一溜烟跑了,连掉在地上的瓜子都顾不上捡。我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散落的瓜子,突然觉得无比可笑。
阳光依旧明媚,蝉鸣依旧喧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我知道,有些东西,己经永远改变了。
也许我没有靠山,只能我自己硬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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