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得突然，一场雪后，村里来了一只流浪的金毛犬，它蜷在我家柴堆旁发抖。
宝儿蹲在门口看了半天，突然仰起小脸：“妈妈，狗狗冷。”
我本想赶它走，可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睛让我想起宝儿出生那晚——江叙白在产房外也是这样的眼神。
“想养？”我摸摸宝儿冻红的耳朵。
他用力点头，帽子上的毛球跟着晃：“叫豆子！黄黄的！”
都当天就在村里的群里问:这是谁家的狗狗！
两天了也没人搭理我，联系我。
我给豆子洗热水澡时，它乖得出奇，只是把爪子搭在盆边发抖。宝儿举着花洒嚷嚷：“豆子别怕！”结果把自己淋成落汤鸡。
江叙白视频时，豆子突然蹿上炕，大脑袋挤进镜头。
“哪来的狗？”他手里炒菜的铲子停了。
宝儿一把搂住狗脖子：“我的豆子！爸爸看！”
捡到豆子的第三天，它突然不吃不喝了。
原本活泼的金毛犬蔫蔫地趴在门垫上，连宝儿拿着最爱的火腿肠逗它，它也只是勉强舔了舔，又耷拉下脑袋。
“妈妈，豆子困了？”宝儿蹲在旁边，小手轻轻摸它的耳朵。
我翻开豆子的眼皮看了看，又摸了摸它的鼻子——干干的，有点烫。
“豆子生病了。”我抱起它，放在铺了旧毛衣的纸箱里，“妈妈得给它买药。”
我翻遍了养狗论坛，最后确定豆子可能是肠胃炎。
镇上的兽医站太远，我干脆在网上下单了宠物药。等快递的两天里，我按网友说的，煮了小米粥拌鸡肉沫，一勺勺喂它。
豆子吃得很少，但每次都会努力摇两下尾巴，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我，像是在说“对不起”。
宝儿整天守在纸箱旁，连最爱的动画片都不看了，就捧着绘本给豆子念：“豆子快好，宝儿给你留肉肉……”
药到的那天，我才发现给狗喂药比养孩子还难。
我把药片藏在肉块里，豆子却精明地吐出来。掰开嘴塞进去，它一甩头就喷到我脸上。
“妈妈笨！”宝儿突然抓起药片，首接塞进自己嘴里，“啊——呜！”
我吓得赶紧去抠他嘴巴，他却“噗”地吐出来，咯咯笑着举起沾满口水的小药片：“豆子学宝儿！”
——这小混蛋居然用这招！
果然，豆子有样学样，乖乖吞下了被宝儿“示范”过的药片。
三天后，豆子终于摇着尾巴满血复活。
它兴奋地在院子里转圈，追着自己的尾巴咬，最后“咚”地撞翻了晾衣架。宝儿笑得首拍手：“豆子傻！”
江叙白视频时，豆子一个飞扑把手机拱到地上，镜头里最后定格的是它的大鼻孔和宝儿笑出的小豁牙。
“这狗……”江叙白的声音从地上传来，“像我第一次炒菜时糊锅的动静。”
我捡起手机，发现视频还没断。屏幕那头的他，眼角笑出了细纹。
现在每天清晨，豆子都会叼着宝儿的袜子来叫我起床。
宝儿光着脚丫追它，两个小疯子把客厅踩得咚咚响。我在厨房煮牛奶，热气模糊了玻璃窗。
窗外，江母曾种的那排月季早枯死了，但豆子刨开的土坑里，不知何时冒出了几株野草芽。
原来再冷的冬天，也会有春天的生机，冻不死春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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