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刚爆发那会儿,我把豆子和包子用狗绳拴在了院子里。
豆子是只金毛,毛色像秋收时的麦浪,往常最爱追着快递员的电动车跑。包子是只土狗,黄白相间的毛,总爱把脑袋搁在门槛上打盹。
可那段时间,它们连院门都出不去。
两根狗绳,一长一短,系在老槐树下。
第一天,豆子对这根绳子充满了好奇。它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绳子,仿佛那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它小心翼翼地靠近绳子,先用鼻子嗅了嗅,然后伸出小爪子轻轻地碰了一下。绳子微微晃动,豆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跳了起来。
它开始用牙齿咬住绳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在说:“这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呀?”接着,它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地拉扯着绳子,小小的身体因为用力而颤抖着。它的爪子不停地在地面上扒拉着,试图找到一个更稳固的着力点。
豆子完全沉浸在这个游戏中,它觉得这根绳子就像是一个永远也拉不完的玩具,充满了无尽的乐趣。用爪子拼命刨地,把树根周围的土都翻了起来,像在挖越狱通道。包子则趴在树荫下,耷拉着耳朵,用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盯着我,仿佛在说:"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宝儿趴在窗台上看它们,小脸皱成一团:"妈妈,豆子看起来好难过。"
我揉了揉他的脑袋:"等病毒过去了,就让它们自由。"
"那病毒什么时候过去?"
"等春天真正来的时候。"
我每天隔着窗户看它们——
豆子追着飘落的槐花转圈,绳子在树干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把自己捆成了个毛茸茸的粽子。包子就蹲在旁边看,狗眼里明晃晃写着"这傻狗"。
有时候,江叙白会扔几块骨头过来。豆子总是第一个发现,耳朵一竖,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包子反应慢半拍,等它晃着胖身子站起来时,豆子己经叼着骨头跑远了。
宝儿每天负责给它们送水。他端着个小塑料盆,小心翼翼地放在狗绳能及的范围内,然后蹲在旁边看它们喝。
"妈妈,包子喝水会溅到鼻子上!"他咯咯笑着跑回来报告。
有一天清晨,我听见院子里传来异样的动静。
推开门一看,一只野猫正蹲在墙头上,虎视眈眈地盯着狗食盆。豆子和包子急得首跳脚,绳子绷得紧紧的,却怎么也够不着那只嚣张的猫。
"喵~"野猫得意地叫了一声,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我正要赶它走,宝儿却光着脚跑出来:"妈妈别赶!它是来看豆子和包子的!"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那只猫天天都来。有时候带条小鱼干,有时候只是蹲在墙头晒太阳。豆子和包子也不再凶它,三只动物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疫情缓解那天,我解开了绳子。
豆子像支离弦的箭,"嗖"地冲出院门,在巷子里来回疯跑,尾巴甩得像螺旋桨。包子却不动,只是慢悠悠走到门口,把鼻子贴在积了灰的门槛上——那里有它八个月来看过无数次,却碰不到的世界。
邻居家的小孩隔着老远喊:"包子!来玩呀!"
包子回头看我,狗眼里带着迟疑。
"去吧。"我揉了揉它耳朵。
它这才迈出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越跑越快,最后和豆子滚作一团,在尘土飞扬的巷子里撒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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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两只狗累得趴在院子里吐舌头。
豆子的金毛里插满了苍耳,包子的项圈上挂着半片枯树叶。我给它们梳毛时,发现包子的爪垫裂了几道口子——是太久没奔跑,突然活动磨破的。
"疼不疼?"我给它涂药膏。
包子舔了舔我的手,转头去咬豆子的尾巴。
原来狗比人懂得怎么忘记伤痛。
只要给它们一寸自由的阳光,就能原谅八个月的枷锁。
现在每天清晨,两只狗还是会习惯性蹲在槐树下——不是等拴绳,是等我系上遛狗绳。豆子咬着绳头来回甩,包子则端正坐着,像个等待授勋的士兵。
有些束缚成了习惯,
有些自由需要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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