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席卷全国。
新闻里每天都在播报新增病例，街道空荡荡的，连风都带着消毒水的味道。
那天傍晚，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突然听见院门外传来敲门声。宝儿扔下蜡笔就往门口跑："是爸爸！爸爸回来了！"
我急忙拉住他，透过窗户看见江叙白戴着口罩站在院门外，身上还穿着那件深蓝色的羽绒服，手里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行李袋。他的头发比上次见面又长了些，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
"我先隔离七天。"他的声音闷在口罩后面，眼睛却比平时更亮，"省城那边不知道有没有确诊病例，我不能冒险。"
我把客房收拾出来，在门口放了张小木凳。每天三餐，我都会准时把饭菜放在凳子上，轻轻敲两下门就赶紧退开。
过一会儿，门会开一条缝，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迅速把饭菜端进去，又"砰"地关上。有时候我能看见他手腕上那道烫伤的疤痕——是去年做年夜饭时不小心留下的。
宝儿每天都会画一幅画塞在饭盒下面。第一天画的是戴口罩的爸爸，第二天是全家福，第三天是"病毒怪兽"......到了第七天，他画了一个大大的太阳，下面写着："爸爸快出来！"
七天的隔离，倒像是成了我们最“亲密”的日子。
江叙白想出了个笨办法——每天吃饭时都开着视频通话。
他的手机支在窗台上，镜头对着狭小的客房。我能看见他背后的墙上贴满了宝儿的画，床头还摆着上次回来时我给准备的毛绒拖鞋。
"宝儿，看爸爸和你吃一样的土豆丝！"屏幕里，他夹起一筷子菜，故意嚼得很大声。
宝儿在这边咯咯笑，小脸几乎要贴到手机上："我比爸爸吃得多！"说着就扒拉一大口饭，腮帮子鼓得像只小仓鼠。
第七天凌晨，我听见轻轻的敲门声。
打开门，江叙白站在月光下，张开双臂：“体温正常，可以抱了吗？”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一个女人的十年》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宝儿光着脚冲出来，像颗小炮弹撞进他怀里。
我站在原地没动，却被他一把揽过去。
他身上的消毒水味混着体温，成了那年冬天最安心的味道。
收拾客房那天，阳光正好。
我拉开床头柜抽屉，七支体温计整齐排列，每支都用标签纸仔细标注着日期和时间——*6:30、12:15、18:40*，像在记录一场无声的守望。
窗台上积了层薄灰，唯独有一块巴掌大的玻璃格外透亮。我俯身看去，视线恰好穿过光秃秃的梧桐枝丫，首通宝儿卧室的窗户。原来这七天里，他每天都是这样看着宝儿入睡的。
垃圾桶最底下藏着三盒泡面空碗。红烧牛肉味的，香辣味的，都是他平时最嫌弃的廉价牌子。我忽然想起第三天送饭时，他隔着门说"菜太多吃不完"，声音里带着可疑的饱嗝。
墙角堆着宝儿塞进来的画，每一张背面都有铅笔写的小字：
「1月28日，宝儿说恐龙要画蓝色的」
「1月30日，宝儿换牙了笑不漏风」
这个连自己生日都记不清的男人，却把儿子的每句话都当圣旨珍藏。
我望向院子里正在教宝儿放风筝的江叙白。春风掀起他挽起的袖口，露出手腕上还没拆的留置针——那是他连夜从省城骑摩托车回来时，在收费站被冻出的静脉炎。
"妈妈快看！"宝儿举着风筝线奔跑，纸鸢上画着三个牵手的小人。江叙白在身后护着他，羽绒服口袋里露出半截诊断书——"过度疲劳导致免疫力下降，建议静养"的字迹依稀可见。
我摸了摸窗台上那盆新栽的向日葵。这是今早江叙白从行李袋里掏出来的，根须上还裹着省城植物园外的泥土。
"等花开的时候，"他昨夜在电话里说，"我带你们去看真正的太阳。"
原来最坚固的隔离墙，从来不是钢筋水泥。
而是有人甘愿画地为牢，为你筑起春天的瞭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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