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声钟鸣撞破耳膜时,宋清棠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沈砚的手腕。
"稳住!"沈砚的短刀在石壁上划出火星,借着那点冷光,她看见他下颌绷成锋利的线——这个总把情绪藏在墨色官袍里的捕头,此刻额角青筋跳动,像被抽了脊骨的狼崽子般护着她往石阶退。
可脚腕刚触到第一级青石板,整座石室突然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祭台中央传来"咔"的轻响。
宋清棠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座刻满龙纹的青铜祭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裂纹中渗出暗红,像被揉碎的血珠顺着龙鳞纹路攀爬。
最中央的龙首位置,一块圆形石板正缓缓升起,石板表面的铭文在血光里泛着妖异的紫——那些扭曲的字符她再熟悉不过,母亲临终前在她手心画过三遍,说这是"能把活人拖进地狱的禁语"。
"阿棠?"沈砚察觉她突然顿住,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危险!"
"等等。"她挣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向祭台。
石板升起时带起的风卷着她的碎发,刮得眼皮生疼,可她的视线黏在那些铭文中挪不开。
第三行末尾那几个字在跳动,像被人用指甲抠进石头里的——"以子代父,赎罪于天"。
"这是母亲的笔记。"她的声音发颤,指尖几乎要碰到铭文,"她教我认禁语时说过,这种字要倒着写,倒着念,否则......"
"否则就是转契!"
守门使的金令突然炸出刺目金光,他踉跄着扑过来,金令上的裂痕里渗出黑血。
这个自始至终沉稳如石的幽冥使者此刻瞳孔紧缩,喉结上下滚动:"我早该想到!
当年血玉契约根本不是封印,是转移!
那些附着在你父母身上的诅咒,要顺着血脉......"他的目光扫过宋清棠的脸,后半句像被掐断的蛇,"顺着首系血脉,转到你身上。"
石室的震动突然加剧,沈砚的短刀"当啷"坠地。
他一把拽住宋清棠的后领往回拖,可她的脚像生了根,盯着那行字重复:"以子代父......赎罪于天......"
"闭嘴!"沈砚的手掌重重按在她后颈,指腹压着她跳动的动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弯腰捡起短刀,刀背在掌心拍了两下,"我劈了这破石头。"
刀锋刚触到石板,嗡的一声反弹回来。
沈砚虎口迸出血珠,短刀"啪"地砸在地上,在青石板上砸出个白印子。
他蹲下身捡刀,发顶的银饰被震得乱晃:"有结界。"
"硬劈只会让转契加速。"守门使扯下腰间的红绳,红绳末端坠着半块残破的玉珏,"这是当年血契的引,我早该看出......"
"够了!"宋清棠突然蹲下,从袖中摸出那根铜针。
针尾的红绳在她指节间绕了两圈,这是老仵作临终前塞给她的,说"遇绝境时,按你娘教的法子走"。
她盯着石板上的铭文交汇处——那里有三个极小的凹点,像三粒被碾碎的朱砂,"我娘的笔记里写过断契法,用铜针钉这三个点,能截断能量流动。"
沈砚的呼吸陡然一重。
他伸手按住她的手背,指腹上还沾着刚才崩裂的血,温热的触感透过铜针传到她掌心:"确定?"
"不确定。"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但我娘说过,仵作的针,扎的是死人的冤,断的是活人的孽。"她甩开他的手,铜针精准地刺进第一个凹点,"大不了......"
"没有大不了。"沈砚突然蹲下来,背对着她张开双臂,"我挡着。"
第二针下去时,整座石室都在轰鸣。
宋清棠的额头抵着沈砚的后背,能清晰听见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第三针入穴的瞬间,血光突然暴涨,她眼前一片刺红,耳边炸开守门使的尖叫:"血门开了!"
等视线恢复清明,祭台后方己立着一道血红色的光门。
门内涌出的风带着腐叶的腥气,混着细碎的呢喃,像有人附在她耳边喊"阿棠"——是父亲的声音,是母亲的声音,是老仵作临终前那句"走出去"的声音。
"那是血门。"守门使的金令彻底崩裂,碎成一把金粉簌簌落下,红山朝阳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连接着血契最初的源头......"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一旦踏入,阳间再无宋清棠。"
宋清棠往前走了一步。
沈砚的手从背后环住她腰腹,把她往回带:"不能去。"
"我爹的信笺还在怀里。"她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他说'若我未归,请勿再启此门',可他留这信笺,不就是等我来启?"她侧过脸,看见沈砚眼底翻涌的暗色,"我娘教我断契法,老仵作给我铜针,他们都在说同一件事——该我走进去了。"
血门内的呢喃突然清晰起来,像有人在唱摇篮曲。
宋清棠摸出袖中那枚玉扳指,这是父亲最后一次出门前塞给她的,说"遇到过不去的坎,就用它敲门"。
她将扳指贴在血门上,冰凉的玉贴着滚烫的血光,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门内传来一声叹息。
那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宋清棠的膝盖都在发软——是父亲的声音,带着她小时候总闻到的艾草香,带着他每次验完尸后洗手时的水声,带着他在炭盆边写家书时的咳嗽:"阿棠,你终于来了......"
血门轰然洞开。
宋清棠的指尖还抵着玉扳指,望着门内涌出的血雾里那道身影。
他穿着父亲常穿的青布衫,腰间挂着那串磨得发亮的铜钥匙,可眉目间笼着层淡青的雾,像被水泡了二十年的旧画。
沈砚的手在她腰间收紧,几乎要掐出青痕。
"爹?"宋清棠轻声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道身影抬起手,指尖虚虚点在她额前。
血雾突然翻涌,他的脸在雾里时隐时现,最后定格成她记忆里的模样——带着胡茬的下巴,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还有那对总爱揉她发顶的大手。
"阿棠。"他的声音混着门内更深处的呜咽,"该回家了。"
沈砚突然拽着她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短刀不知何时又握在手里,刀尖指着血门,可手在抖:"这不是你爹。"
"我知道。"宋清棠却往前又走了一步,"但他知道我爹的事,知道我娘的事,知道那把火烧不掉的事。"她回头看了沈砚一眼,在他眼底看见自己发红的眼尾,"你说过,最可怕的鬼是活人心里的贪嗔痴。
可我要看看,这扇门里的,到底是鬼,还是人。"
血门内的身影又近了些。
宋清棠能看见他青布衫上的补丁——是母亲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因为那年冬天她总闹着要母亲抱,害母亲补衣服时总分心。
"阿棠。"他又唤,声音里多了丝催促,"进来。"
沈砚的短刀"当"地坠地。
他突然伸手捧住她的脸,拇指重重抹过她眼角:"要回来。"
宋清棠笑了。
她转身走向血门,玉扳指在掌心发烫。
门内的身影伸出手,她也伸出手——
下一秒,血雾突然翻涌如潮。
那道身影的轮廓开始扭曲,青布衫褪成暗红,铜钥匙变成带血的锁链,最后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宋清棠的脚步顿住,可那双手己经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要捏碎骨头。
"阿棠!"沈砚扑过来,却被一道血墙挡住。
守门使突然冲上来,将那半块玉珏砸在血墙上。
玉珏碎成齑粉,血墙出现一道裂缝:"快走!
这是血契的幻形,撑不了多久!"
宋清棠被拽进血门的刹那,听见沈砚的吼声穿透血雾:"宋清棠!
你敢不回来,老子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捞出来!"
血门在她身后闭合。
黑暗中,那道无面身影的手劲松了些。
宋清棠借着最后一线光,看见自己腕上的玉扳指正发出幽绿的光——那是母亲当年在她生辰时,用两块血玉磨成的,说"一块保你生,一块保我死"。
"阿棠......"无面人又开口,声音里混着无数人的呜咽,"跟我来......"
她攥紧玉扳指,跟着它指引的方向,往血门更深处走去。
身后,沈砚的短刀劈开血墙的声音隐约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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