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善堂的油灯在风里晃了三晃,宋清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檀木案几。
她面前摊开的《洗冤集录》被夜风吹得哗哗响,墨迹未干的批注上还沾着半枚糯米——方才整理糯米袋时,手一抖漏出来的。
"沈砚这疯子。"她对着案上的青铜铃呢喃,铃身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医馆竹床上那滩未干的血渍在她眼前晃,像团烧红的炭。
方才在巡防营外,她分明看见他外袍下的血痕正顺着大腿往下淌,染透了半幅裤脚——那是三天前替她挡的那刀,本该再养七日的伤。
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宋清棠抄起案角的银簪就要藏进袖中,却在看清来者时松了手。
沈砚倚着门框,月光从他背后漏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被风雨压弯却仍立着的竹。
"张提刑派了人守医馆,我翻后墙出来的。"他摸了摸腰间的刀,刀鞘上还缠着带血的布条,"你这里有独活吗?
方才在巡防营,王捕头说后半夜要变天,伤处痒得厉害。"
宋清棠没接话,径首走过去拽他的衣袖。
沈砚的外袍被扯开时,她倒抽了口冷气——裹伤的白布早被血浸透,结着黑痂的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分明是刀上淬了毒。
"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她转身去药柜翻药,指节叩在木头上咚咚响,"前儿孙大夫说再动刀伤要烂到骨头里,你倒好,带着三十号人满汴京跑——"
"清棠。"沈砚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像块烧过的炭,"你看这月亮。"
她抬头。
檐角的铜铃被风撞响,月光从瓦缝里漏下来,正落在他眼尾那道新添的疤上。
天上那轮月果然缺了一角,边缘泛着暗红,像块浸了血的玉——和二十年前那个夜,她缩在母亲怀里看的月亮,分毫不差。
"二十年前的火,我娘最后塞给我这铃。"她摸出怀里的青铜铃,铃身冰凉,"她说'见血月,开阴门',可当时我只当是哄孩子的话。"
沈砚的拇指蹭过铃身的纹路:"我查过,邪教的'血玉咒'要借满月阴煞。
他们选在破庙设坛,是因为那底下压着前朝的万人坑——"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她手背,"所以必须赶在子时前......"
"别说了。"宋清棠扯下自己的帕子按在他唇上,帕角绣的并蒂莲被血染红,"我去煎药,你坐会儿。"
可等她端着药碗回来,沈砚己经不在院里。
石桌上压着张纸条,是他的字迹,墨迹里混着药汁:"去校场点马,别追。"
宋清棠攥着纸条冲进夜色。
宋氏仵作阴阳录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宋氏仵作阴阳录最新章节随便看!校场的火把映得他的影子忽明忽暗,他站在三十个捕快前头,腰间的刀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有个年轻捕快小声说"沈捕头脸色跟纸似的",他听见了,却只把佩刀往腰间按了按:"今日带的不是捕快,是兄弟。"
宋清棠走到他身边,把装着护身符的布包塞给最前头的王捕头。
每个护身符里都裹着糯米、黑驴蹄子碎和半根棺材钉,最底下那个还偷偷塞了块她娘的血玉——是昨夜她咬开指尖,用血浸过的。
"这东西......"王捕头捏着护身符,喉结动了动,"能防那什么煞?"
"防不了。"宋清棠抬头看他,月光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但能让你们知道,有人在替你们挡着阴煞。"
队伍出发时,夕阳正往西边沉。
破庙在三十里外的乱葬岗,沿途的荒草被风吹得簌簌响,像有人在耳边说话。
沈砚骑在马上,背挺得笔首,可宋清棠知道,他的伤腿正抵着马腹,每颠一下都在渗血。
"到了。"沈砚突然勒住马。
破庙的断墙出现在暮色里,门楣上的"灵隐寺"三个字早被风雨剥蚀,只余半块"寺"字。
庙前的老槐树上缠着红布,风一吹,红布翻卷着露出底下的累累刀痕——那是邪教用来祭煞的。
宋清棠摸了摸怀里的青铜铃,铃身突然发烫。
她抬头,月亮不知何时爬得老高,缺角处的暗红更浓了,像有人正往月上泼血。
"子时还有半柱香。"沈砚翻身下马,刀出鞘的声音惊飞了几只乌鸦,"王捕头带十人守后门,李捕头跟我走地道——"
"等等。"宋清棠拽住他的衣袖,"我娘说过,开阴门时要敲青铜铃七十三下。"她把铃塞进他手里,"如果......"
"没有如果。"沈砚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铃身传过来,"等完事了,我陪你去城郊看荷花。"
他转身时,外袍下的血渍又洇开一片。
宋清棠望着他的背影没入破庙的阴影,突然打了个寒颤。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咒文,像无数人在耳边低语,而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不是风声,是有什么东西,正隔着墙,盯着他们。
"准备。"沈砚的声音从庙内传来。
第一声惨叫响起时,月亮的缺角刚好被血染红。
宋清棠攥紧袖中的银簪,那是她娘的遗物,簪头刻着的"清棠"二字,正随着她的心跳,一下下戳着掌心。
而在庙后的老槐树上,某块红布突然裂开。
露出底下用人血写的几个大字:
"血月现,阴门开,活煞出,无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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