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惨叫刺破暮色时,宋清棠攥着银簪的手猛地收紧。
簪头刻着的"清棠"二字顺着掌心的薄汗刺进肉里,疼得她睫毛轻颤——这是她娘临终前塞进她襁褓的遗物,此刻竟烫得像刚从火里捞出来。
"沈砚!"她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外袍下摆扫过沈砚染血的后襟。
男人正半蹲着,刀尖挑开庙门残木,听见她唤声立刻首起腰,伤腿吃痛的轻嘶被风声揉碎。
"怎么?"他反手按在刀柄上,月光从他眉骨投下阴影,只露出紧绷的下颌线。
宋清棠后颈的汗毛还竖着,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脊椎。
她望着沈砚腰间晃动的青铜铃——那是方才她硬塞给他的,此刻铃身泛着幽蓝的光,"有东西在看我们。"
沈砚的瞳孔骤然缩成细线。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身后十二个捕快立刻散成扇形,刀鞘与衣料摩擦的沙沙声里,能听见王捕头喉结滚动的轻响——他怀里的护身符被攥得皱成一团,半根棺材钉戳得掌心发红。
"簌簌——"
不是风声。
宋清棠顺着声源转头,荒草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分开一道细缝,像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地面爬行。
沈砚的刀先她一步出鞘,寒光掠过草尖时,那道细缝突然闭合,只余下一片晃动的草叶。
"有人。"沈砚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
他刀背敲了敲李捕头的肩,"带两人绕到东侧,王捕头守西侧。"说罢拽着宋清棠退进庙门残垣,断墙在身后投下浓重阴影,将他们的身影切成两半。
"你伤腿——"宋清棠的手指刚触到他外袍下的血渍,就被他反手握住。
沈砚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指节往上窜,烫得她眼眶发酸。
"我祖父说过,玄门弟子最怕的不是鬼,是躲在人堆里的眼睛。"他低头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指腹擦过她后颈时顿了顿,"方才那东西,在你后颈留了道阴痕。"
宋清棠猛地摸向后颈,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
借着月光,她看见自己手背沾了星点青灰——像是被人用指甲抠过的痕迹,却连红印都没有。
"是活煞?"她想起老仵作教她的《阴阳志》,"还是......"
"不是。"沈砚抽出半块火折子,"活煞会留尸气,这是幻术。"火星溅起的刹那,他突然眯起眼——泥地上有道极浅的鞋印,鞋尖微翘,步幅比寻常人短三寸。
宋清棠顺着他的目光蹲下。
她摸出随身的银镊子,轻轻拨了拨鞋印边缘的浮土:"新的,最多半个时辰。"她抬头时,鬓角的碎发被风掀起,"能踩着我们的脚印走,要么提前探过路,要么......"
"跟着我们。"沈砚的刀把在掌心攥出青白,"从义善堂到乱葬岗,三十里地。"
话音未落,庙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哼。是李捕头的声音。
沈砚的刀立刻横在胸前。
他拽着宋清棠闪到断墙侧面,透过残砖缝隙看见李捕头单膝跪地,手里的火把忽明忽暗。
他对面的荒草里,有团黑影正弓着背,月光照不进它的轮廓,只看得见一对泛着幽绿的眼睛。
"是狐眼。"宋清棠的声音发紧。
她想起老仵作说过,有些精怪化形时会漏出兽类特征,"可九尾狐......"
"玄门典籍有载。"沈砚的喉结动了动,"我祖父抄过《百妖谱》,说九尾狐善幻术,喜食生魂。"他突然抓住宋清棠的手腕,将什么东西塞进她掌心——是那半块火折子,"你记不记得我教你的燃犀术?"
宋清棠捏着火折子的手在抖。
她望着沈砚染血的外袍,想起三日前他为替她挡刀,被凶徒的淬毒匕首划开了腿。"你的伤......"
"比这更疼的我受过。"沈砚扯了扯嘴角,那笑比哭还难看。
他指腹蹭过她掌心的银簪,"你娘的簪子能破阴邪,拿着。"
话音刚落,李捕头的火把"啪"地灭了。
黑暗里传来衣物撕裂的声响,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宋清棠的银簪突然剧烈震动,簪头的"清棠"二字烫得她几乎握不住——这是她娘的血玉在警示。
"沈砚!"她拽住他的衣袖,"那东西在吃他的魂!"
沈砚的刀光划破黑暗时,宋清棠看清了那团黑影的模样:它有半人高,后背弓着像只大猫,可脖颈却长得出奇,皮肤泛着死鱼般的青白。
最骇人的是它的尾巴——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炸开,每根尾尖都滴着黑血。
"九尾狐!"王捕头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怀里的护身符"啪"地掉在地上,糯米撒了一地,"宋姑娘说的护身符不管用啊!"
"管用的从来不是护身符。"宋清棠咬着牙撕开衣襟,从贴身的红绳上摘下块血玉——那是她昨夜用指尖血浸过的,此刻正泛着妖异的红光。
她将血玉按在银簪尾端,"是人心。"
沈砚的刀砍在九尾狐脖颈上,溅起的却不是血,是一团黑雾。
那东西尖啸着后退,九条尾巴横扫过来,带倒了两根断墙。
宋清棠趁机甩出银簪,血玉红光裹着簪尖刺进它左眼——那是精怪的命门。
"嗷——"
九尾狐的叫声像婴儿啼哭。
它捂着左眼在地上打滚,九条尾巴疯狂拍打地面,荒草被扫出一片空地。
沈砚趁机冲上前,刀身抵住它的咽喉:"说!
谁派你来的?"
黑雾突然从它七窍涌出。
等雾气散尽,地上只余几根细长的毛发——雪白色,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宋清棠蹲下身,用银镊子夹起一根。
毛发在月光下透着淡青,像是被阴煞浸过百年。"这是......"
"九尾狐的本体毛。"沈砚的刀"当啷"落地。
他捂着腿后退两步,额角全是冷汗——方才那一刀看似砍中,实则被幻术骗了,真正的伤在他腰侧,血正顺着衣缝往下淌。
宋清棠的指尖在发抖。
她想起二十年前那场大火,想起老仵作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你娘的血玉能镇阴煞,可最怕的是人心比鬼毒。"此刻血玉还在她掌心发烫,像在提醒她什么。
"沈砚。"她抬头时,月光正照在庙后的老槐树上。
白天看见的红布不知何时全被扯碎,露出树干上密密麻麻的刀痕——每道刀痕里都塞着半枚铜钱,"那些刀痕......"
"是祭煞阵。"沈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脸色瞬间惨白,"用活人生魂祭煞,能开阴阳门......"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吗?"
阴冷的笑声从庙内深处传来。
那声音像刮过锈铁的指甲,带着空洞的回音,震得人耳膜发疼。
宋清棠的银簪"当"地掉在地上,血玉红光骤然熄灭——那是比九尾狐更可怕的东西。
沈砚立刻挡在她身前。
他捡起刀,刀光映着他泛红的眼尾:"清棠,躲我身后。"
庙内突然刮起一阵阴风。
烛火全灭了,只剩月光从破窗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宋清棠望着沈砚染血的后背,突然想起他说过要陪她去城郊看荷花。
此刻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荷香,可那香气里混着浓重的血腥,像有人在她耳边低语:
"血月现,阴门开......"
整个密室顿时变得异常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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