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汴京的晨雾还未散尽。
宋清棠站在刑部典籍库朱漆门前,袖中汗湿了半块帕子。
她今日穿月白襕衫,腰间悬着伪造的御史台铜鱼符,沈砚则扮作她的书吏,青布首裰上沾了点墨迹——是她方才故意用砚台泼的,为显文书官的潦草。
"文书官查档。"沈砚将腰牌递过去,声音压得低哑,像常年埋首案牍的闷葫芦。
守门的小吏眯眼瞧了瞧铜鱼符,又扫过宋清棠鬓边那支素银簪——那是老仵作临终前塞给她的,此刻正随着她点头的动作轻晃,倒真有几分清贵气。
"进去吧。"小吏挥挥手,"西阁第三排是旧档,莫翻乱了。"
门轴吱呀一声,霉味混着墨香扑面而来。
宋清棠的靴底碾过青砖缝里的积灰,目光扫过层层叠叠的檀木架,每一层都码着半人高的卷宗,封皮上的朱砂印在晨色里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
"从'通鬼案'开始找。"她低声道,指尖划过最上层的标签,"二十年前的,带'验尸'二字的。"
沈砚搬来木梯,站在高处抽了两本,翻看几页便皱眉:"都是民间野案,什么宅中闹鬼、井里浮尸,没提血玉。"
宋清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昨晚翻遍《验尸手札》,父亲画的聚阴阵与鸣骨石纹路重合的画面总在眼前晃,若典籍库里没有当年的验尸记录,他们连最后一条线索都断了。
"那边。"她突然顿住脚步,目光定在最里侧的铁柜上。
柜身铸着云雷纹,锁孔里塞着半截蜡——是常有人开合的痕迹。
沈砚的剑穗在身后轻摆。
他解下腰间的铜钥匙串,挑了根最细的,三两下撬开铁锁。
柜中整整齐齐码着蓝皮卷宗,封皮右上角用金漆写着"绝密"二字。
"九幽工程。"宋清棠念出最上面那本的标题,手指发颤。
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赫然画着血玉的纹路,旁边小字批注:"取活人七窍之血,浸玉百日,可引亡魂回响。"
"他们是在拿百姓做试验!"沈砚的声音发闷。
他翻到后面,见每页都贴着状纸,"张阿大,十五岁,被指通鬼,骸骨入阵;李二妞,八岁,暴毙后骨殖失踪......"
宋清棠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翻到最后一页,图纸上的皇陵结构与聚阴阵完美重叠,批注里写着:"以守陵军为媒介,鸣骨石引阴火,归魂引锁生魂,可保帝陵百年不侵。"
"这些人后来都进了皇陵守卫队。"她的声音冷得像冰锥,"表面是护陵,实则是活阵眼。"
沈砚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转身看向典籍库角落的炭盆,突然想起什么:"你说的焚纸香......"
"在这。"宋清棠从袖中摸出个青瓷小瓶,倒出些褐色粉末撒在炭盆里。
粉末遇火腾起淡紫烟雾,顺着房梁的缝隙缓缓蔓延——这是她用艾草、朱砂和鹤顶红配的,能让纸页从内而外焦脆,却不会立刻起火。
"我去地下密室。"沈砚解下外衫系在腰间,"昨夜巡城卫说典籍库有密道通往后院,可能藏着更要紧的东西。"
宋清棠拉住他的手腕:"当心摄魂幡。"
"你也当心。"沈砚反手扣住她的指尖,"若有动静,吹玉哨。"
脚步声渐远。
宋清棠重新埋首卷宗,却听见头顶传来瓦片轻响。
她猛地抬头,正看见梁上垂下半截黑幡,幡面绣着骷髅,风一吹便发出呜咽声。
"摄魂幡!"她扑向炭盆,抓起半块烧剩的火折子砸过去。
火折子擦过幡面,却只烧出个焦洞——幡布浸过尸油,普通火根本烧不穿。
"文书官倒是警觉。"阴恻恻的声音从梁上传来。
七八个黑衣术士从房梁、柜顶跃下,腰间挂着铜铃,每走一步便叮铃作响。
为首的老者抚着白须,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卷宗,"把东西交出来,还能留个全尸。"
宋清棠退到铁柜前,摸到怀里的止魂粉。
她想起沈砚说的"阳间律法",想起那些被炼成阵眼的百姓,突然笑了:"你们要的,我偏要烧个干净。"
她挥袖撒出止魂粉,白色粉末在空气中炸开。
术士们的铜铃突然哑了,摄魂幡上的骷髅纹也淡了几分——这粉掺了黑狗牙和桃枝灰,专破阴邪术法。
"拦住她!"老者尖叫。
宋清棠转身撞开窗户,冷风灌进来,吹得卷宗哗哗翻页。
她瞥见沈砚从密道里冲出来,手中举着个檀木匣,匣盖开着,露出半封染血的信——信尾署名是"赵崇简",当朝太师的字号。
"走!"沈砚甩出飞爪勾住房梁,拉着她跃上屋檐。
身后传来木料崩裂的响声,典籍库里的炭盆终于引燃了浸过香粉的卷宗,火舌舔着房梁,噼啪作响。
两人落在典籍库后的巷子里,望着冲天的火光。
宋清棠的鬓发被烧了一缕,沈砚的外衫破了个洞,却都笑得喘不过气。
"这一把火,烧的不只是旧案卷宗......"宋清棠望着天边渐亮的晨曦,"还有他们藏在暗处的野心。"
沈砚握紧手中的檀木匣,剑刃在鞘中轻鸣:"接下来,该轮到他们怕我们了。"
三日后,汴京街头巷尾都在传典籍库走水的奇闻。
有人说看见火中有白影飘,有人说闻到腐肉味,更有人说在灰烬里捡到半块带血的玉——
而太师府的门房,正捧着一封未拆的信,站在赵崇简的书房外。
信上的火漆印着"九幽"二字,墨迹未干,写着:"典籍库事泄,速焚所有与血玉相关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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