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帐外的风稍歇，守在门口的侍卫忽然通报：“张姑娘求见。”
知意正靠在朱瞻基身侧，闻言动作微顿。昨日那场惊魂未定的混乱还未完全消散，她眼下实在没什么心绪见外人。
可张韵雅毕竟是随驾来的女眷，此刻以探望为名前来，于情于理都没理由拒之门外。
知意悄悄往朱瞻基怀里缩了缩，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让她进来吧。”
朱瞻基抬手替知意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指尖划过她微凉的耳垂，眼底的温柔未散，只是在看向帐门时，眸色沉了沉，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帐帘被轻轻掀开，张韵雅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身上裹着件藕荷色披风，鬓边簪着支珍珠步摇，走得极稳，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张韵雅刚迈进帐内便屈膝行礼，声音温婉柔和：“臣女张韵雅，给太孙殿下请安，给太孙妃娘娘请安。
听闻殿下遇袭受伤，臣女心中不安，特意炖了些补血养气的汤羹，想着给殿下补补身子。”
说罢她微微抬头，目光先落在朱瞻基肩上——那里缠着厚厚的白纱布，隐约能看见渗出的暗红血迹，心尖莫名一跳。
随即又转向，见她虽眼眶微红，却并无伤痕，脸色便白了白，很快又掩饰过去。
只柔声问道：“殿下伤势如何？方才听闻消息，臣女吓得腿都软了，幸好殿下和娘娘都平安无事。”
张韵雅说话时，视线不自觉地往朱瞻基环着知意的手上瞟，见朱瞻基指尖还在轻轻着知意的手背，那姿态亲昵又自然。
像是做过千百遍一般，喉间便像卡了根细刺，连带着那声“平安无事”，都显得格外刺耳。
张韵雅她僵在原地，目光像被钉在了帐中那一幕上——太孙殿下正低头搂着太孙妃，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柔和，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纵容的温柔。
太孙妃埋在太孙殿下怀里，肩膀微微耸动，虽看不清表情，可那副全然依赖的姿态，像根针狠狠扎进张韵雅眼里。
张韵雅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喉咙里像是堵着团滚烫的棉絮，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为什么？
这个念头疯了一样在脑子里盘旋。
她明明和他说好了，他说他算准了猎场那群被饿了三天的猎犬会循着血腥味扑向猎物，更算准了禁卫队会被调开的空档……
可为什么，太孙妃还能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那猎犬的獠牙闪着寒光扑过去时，为什么连太孙妃的裙角都没有被狗爪勾破！
想起昨日带回的大量猎犬尸体，那些壮得像小牛犊的畜生，正软塌塌地堆在角落，颈间都有深可见骨的伤口。
是谁杀的？是太孙殿下？
为什么太孙殿下不在乎他自己，那么多的狗都没有伤害太孙妃分毫，反倒太孙殿下受了伤……
张韵雅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怨毒。
为什么胡善祥没死？若是有一条狗那一下咬实了，喉管被咬断，鲜血溅在草地上，那该多好！
说好的女炮灰，怎么变成女主呢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说好的女炮灰，怎么变成女主呢最新章节随便看！帐内暖炉的火光映在张韵雅瞳孔里，却暖不透那片翻涌的寒意。
她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食盒提手，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木头里——她为了今日这场“意外”，她到底付出了多少？
那日在朱高煦的寝帐外，她站了整整一个个时辰，才等到那个满身酒气的亲王。
他是皇爷爷的次子，是太孙殿下的二叔，论辈分能当她的父辈，看向她的眼神却像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玩物。
她记得自己如何咬着牙屈膝行礼，如何忍着他黏腻的目光一寸寸扫过自己的衣襟，如何在他故意伸手扶她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躲开。
想起自己为了今日，费了多少心思勾引一个和自己父亲年纪一样的畜生，又如何忍着恶心去与他虚与委蛇，甚至特意让他占了不少便宜，为的就是让这场“意外”看起来像真的一样……让他帮自己杀了太孙妃。
可到头来，自己被迫于那个畜生的威胁，而太孙妃只是受了惊吓，反而更得了朱瞻基的怜惜。
想起自己备受宫里的流言蜚语时，是朱高煦帮了自己，给生病的自己请太医，帮自己解决一切问题。
“帮我盯着东宫的动静，尤其是太孙和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
朱高煦的声音带着浑浊，手指暧昧地擦过她的下颌，“事成之后，本王保你进太孙府，哪怕只是个妾室，也比现在当个不起眼的宗室女强，不过我的便宜没那么......”
张韵雅答应了。
她不想再过备受冷落的日子，自己从良乡过来，本来就是为了荣华富贵，而不是被太子妃许给一个穷酸举子。
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她愿意像个妓子一样陪他饮酒，听朱高煦说些污秽不堪的荤话，甚至在他借着酒意拽住她手腕往怀里带时，都只能僵硬地笑着应付。
有一次他故意将酒泼在她胸前，看着她狼狈擦拭的模样放声大笑，那笑声像鞭子一样抽在她脸上。
她夜里躲在被子里呕，胃里翻江倒海，可第二天依旧要强装镇定地去见他，将自己打探到的东宫琐事一五一十地禀报。
那些关于太孙妃用了什么新香料、太孙殿下陪皇长孙玩了多久的琐碎，都成了她换取“机会”的筹码。
她原以为，这次借朱高煦的手布下的局，是她唯一的胜算。
猎犬是朱高煦从边军弄来的猛犬，禁卫队的路线是她借着给侍卫送点心的机会摸清的。
甚至连太孙妃会在去猎场的消息，都是她故意透露给自己身边朱高炽的探子，再让对方“无意”中告诉朱高煦。
她算好了一切，只等太孙妃出事，等太孙殿下震怒之余，能看见一首默默守在旁侧的自己。
可结果呢？
张韵雅抬头，目光像淬了毒的冰棱，死死钉在知意身上。
那个女人不过是受了点惊吓，此刻正窝在太孙怀里，连发丝都被梳理得整整齐齐。
太孙殿下看她的眼神，那满溢的怜惜和后怕，是她连做梦都奢求不来的东西。
而自己呢？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方才来的路上，还被朱高煦派来的人堵了个正着，隐晦地威胁她。
这次本来就是为了帮她，若是她搞砸了事情，就把她和亲王“亲近”的事捅出去，让她这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
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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