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冲进住院部时，鞋跟在大理石地面撞出急雨般的脆响。
3楼走廊的消毒水味裹着血腥气涌进鼻腔，他扶着墙稳住踉跄的脚步，视线扫过302病房虚掩的门——门缝里透出的暖黄灯光，正像极了苏璃睡前总留着的小夜灯。
"璃儿！"他撞开门的力道带得门把磕在墙上，却在看见病床上的人时突然顿住。
苏璃半靠在床头，原本清亮的眼睛此刻像蒙了层雾，苍白的脸比枕套还白，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
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里，她的手腕细得让江临想起他们刚结婚时，她戴他送的翡翠镯子总滑到小臂，偏要撅着嘴说"江先生的手太大，量不准尺寸"。
"江...先生。"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指尖动了动，像是要去够他，却在中途无力地垂落。
江临冲过去时带翻了床头柜的保温杯，玻璃碎裂声里他跪在床边，握住她凉得刺骨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掌心能触到她腕间跳动的细弱脉搏，像只随时会熄灭的萤火虫。"我在，我在。"他喉结滚动着重复，拇指反复她指节，"刚才在地下车库就想着，要给你戴碎钻发饰，去看日出...你记不记得？"
苏璃睫毛颤了颤，唇角扯出极淡的笑，眼尾却沁出泪。"疼。"她轻声说，像是说给空气听，"他们...又要抢我。"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病人生命体征不稳！"冲进来的护士推着抢救设备，江临被挤到墙边，只能看着白大褂们围着苏璃忙碌。
他攥着刚才被她碰过的手，指节捏得发白——那抹温度还没焐热，就被消毒水的冷意冲淡了。
"怎么回事？"他抓住路过的护士长，声音发哑，"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恶化？"
护士长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周医生说...人格切换频率激增，引发躯体应激反应。"
江临这才注意到窗边站着的男人。
白大褂洗得泛白，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半垂着，正慢条斯理地转着钢笔。
是周医生。
他记得上周来复诊时，这个总把"苏小姐的情况在可控范围内"挂在嘴边的主治医师，此刻却连看苏璃一眼都不肯。
"周医生。"江临走过去，皮鞋尖轻轻磕了下对方的脚面。
周医生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江先生，我建议您暂时回避。"
"回避？"江临笑了，指腹碾过对方胸前的工牌，"三年前您在协和做脑科手术，主刀救过七个连环车祸伤员；去年转来私立医院，每月都去儿童病房给小患者讲故事——这样的周医生，会觉得家属该回避？"
钢笔"啪"地掉在地上。
周医生瞳孔骤缩，喉结动了动，正要说话，抢救室的仪器声突然变急。
江临转身时瞥见他弯腰捡笔的手在抖，袖口露出半截青紫色的勒痕，像被什么绳子捆过。
"暂时不要离开。"江临压低声音，在周医生肩头拍了拍，"我会查清楚的。"
他回到床边时，苏璃己经重新陷入昏迷。
监护仪的曲线终于平稳些，他却不敢再坐下，背抵着墙盯着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像在数自己的心跳。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江临竖起耳朵——是军靴特有的硬底声，带着点拖沓。
许明哲。
他摸出手机给保镖长发消息，刚按发送键，就听见玻璃碎裂的脆响从门外传来。
"保护苏小姐！"他吼了一嗓子，抄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冲出去。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被撞开，西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往302冲。
许明哲单膝跪地，左手捂着左肩的伤口，右拳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他脚边倒着两个男人，一个捂裆打滚，一个抱着胳膊惨叫。
"江总！"许明哲抬头，额角的血顺着眉骨往下淌，"他们有枪——"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男人己经从腰间拔出手枪。
江临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余光瞥见墙角的灭火器，弯腰抄起就砸过去。
金属撞击声里，子弹擦着他耳际飞过，在墙上打出个焦黑的洞。
许明哲借势扑过去，擒住对方持枪的手往墙上撞。"跑！"他吼了声，另一只手抽出战术匕首抵住男人后颈。
剩下两个男人见状要冲，江临抄起旁边的轮椅砸过去，轮辐撞在其中一人膝盖上，疼得他当场跪了。
"走！"许明哲踹了脚地上的男人，血从指缝里渗出来，在地面洇开暗红的花，"我守着门，您进去——"
"先处理伤口！"江临扯下自己的领带，要去按他肩上的伤，却被许明哲躲开。
"苏小姐更重要。"保镖的声音像块淬了火的铁，"您进去，我在这守着。"
江临盯着他染血的军靴——那是他退伍时的纪念，每次执行任务前都要擦得锃亮。
此刻靴底沾着别人的血，却依然站得像棵松。
"十分钟。"江临说，"十分钟后不管怎样，我来换你。"
他转身冲进病房时，苏璃的手动了动。
心电监护仪的曲线又开始波动，她的眉头皱得死紧，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搏斗。
"别怕。"江临握住她的手，把脸埋在她发间，"许明哲在门口，我在你身边，诺维康的人进不来...等天亮了，我们就去看日出，你最爱的那片沙滩，我让人清场，就我们两个..."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江临摸出来，是白夜的消息："废弃仓库B区3号货架，找到诺维康人格实验原始记录。
他们追得紧，我撑不住半小时。"
屏幕蓝光映得苏璃的脸更白了。
江临喉结动了动，轻轻吻了吻她发顶："璃儿，我得去拿证据，不然他们还会来...许明哲会守着你，沈清欢的人十分钟后到，我很快回来..."
他起身时，苏璃的手指突然攥紧了他的袖口。
那么轻，却像根细铁丝勒着他心脏。
"等我。"他俯身在她耳边说，"我带着光回来。"
走廊里传来警笛声。
江临最后看了眼床上的人，把苏璃的碎钻发饰塞进她枕头下，转身时摸了摸内袋里的U盘——那里面是诺维康贿赂医生的证据。
电梯门在面前打开。
他走进去，看着数字从3跳到1，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沈清欢己到医院，病房加派十二名保镖。"
夜雾还没散，停车场的灯在雾里晕成模糊的黄点。
江临摸出车钥匙，后视镜里映出他发红的眼——像头被激怒的狼，却依然记得要咬断敌人的喉咙。
废弃仓库的地址在导航里跳出来，绿色箭头首指城市东郊。
他踩下油门时，手机屏保上的苏璃正笑着，发间的碎钻闪得他眼眶发热。
"等着。"他对着空气说，"我带着所有光，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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