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最初AI事件里的某些“疏漏”和“误导”……他自己都难以完全厘清。
但最终造成的后果，就是将唐山川推入了深渊。
而在李科长——
以及在所有试图复盘这件事的人看来，这一连串的“巧合”与“疏漏”编织在一起，指向的结论只有一个：
他张东，就是处心积虑、全程陷害唐山川的主谋！
他百口莫辩。
此刻，唐山川这句“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非但没有带来安慰，反而像是最辛辣的讽刺和最危险的诱惑。
但是——
“处理”掉李科长？
这个念头光是闪过，就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和恐惧。
他只是想往上爬，只是想自保，或许有时手段不光彩，但杀人……尤其是杀一个省厅的领导？
这远远超出了他的底线和胆量。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眼神闪烁不定的瞬间——
唐山川不知何时，竟然从人堆的缝隙里艰难地摸到了那个之前小警察掉在地上、摔得只剩半杯水的杯子。
他握着那个脏兮兮的杯子，看着晕倒的李科长，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关切”的表情，声音虚弱却清晰地对张东说：
“李科长好像气晕过去了，得赶紧喂点水缓一缓……”
张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唐山川这突如其来的“好心”是什么意思。
只见唐山川己经挣扎着、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爬到了李科长脑袋旁边。
他一只手颤抖地扶起李科长的头，另一只手拿着那半杯水，嘴里还念叨着：“慢点喝，领导……”
然而，就在杯子凑近李科长脸的刹那，唐山川的手腕像是突然脱力般猛地一抖！
那半杯水根本不是流向李科长的嘴，而是精准地、一股脑地、首接灌进了李科长朝天的鼻孔里！
“噗——咳咳咳！呕——！”
原本因气急攻心而昏迷的李科长，瞬间被这粗暴无比的“鼻腔灌溉”给呛醒了！
他猛地睁大眼睛，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和干呕，鼻涕眼泪瞬间齐流，整张脸憋得通红发紫，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窒息！
强烈的、突如其来的溺水般的窒息感包裹了他！
“唐山川！你干什么？！”张东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他彻底明白了，唐山川根本不是想救人，他是在用另一种更隐蔽、更看似“意外”的方式，执行他刚才那个可怕的提议！
而且是要借“帮忙”之名，当着他的面！
唐山川却立刻松开了手，杯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脸上带着一种极其逼真的惊慌和无辜，仿佛自己才是被吓到的那个人，声音带着哭腔喊道：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李科长！我手滑了！我没力气了！我不是故意的！张局！快！快帮帮李科长！”
他一边喊，一边用一种“求助”的眼神看向张东，那眼神里的含义却冰冷刺骨：
——看，意外就是这么容易发生。
现在，你是我“不小心”失手的见证人，也是唯一能“及时”救助他的人。
你怎么选？
是让他“意外”窒息，还是“救”下他，坐实我这仅仅是“过失”？
张东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凉了。
唐山川根本不是要他亲自动手，而是要把他拖下水，逼他在知情的情况下，成为这场“意外”的同谋或见证者！
唐山川的内心冰冷如磐石，李科长此刻的痛苦于他而言，不过是为达目的的必要过程，甚至带着一丝隐秘的快意。
他根本不在乎李科长的死活，他在乎的是：
李科长，作为现场毋庸置疑的最高权威，是唯一一个有能力、也有责任厘清这团乱麻，将一切强行拉回“秩序”轨道的人。
这是唐山川绝对无法容忍的结果。
因此，最高权威本身必须被拉下神坛，拖入泥沼。
当领导者自己也成为这场荒诞剧里狼狈不堪的“受害者”之一，那么今天发生的一切——
下药的指控、失控的掐斗、愚蠢的劫持、坍塌的病床——
都将混合成一笔无人能够、也无人愿意去厘清的糊涂账。
所有人的叙述都将充满自保的偏颇和互相攻讦的混乱。
一个被水呛得涕泪横流、尊严扫地、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领导，还可能保持那份必要的冷静和客观来进行缜密的调查吗？
更大的概率，是因极致的羞辱和愤怒而失去理智，进行不分青红皂白的、毁灭性的追责，将所有人一同严惩。
唐山川的终极目的，从来不是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或许早己觉得自己无法清白。
他的目的是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张东，但包括白教授、范快、卢云，甚至那个小警察，都彻底染上今日的污点，无人可以干干净净地抽身事外。
要乱，就乱到底。要污浊，就无人能独善其身。
李科长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终于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粗重、狼狈的喘息。
他瘫坐在地上，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和水渍，头发凌乱，眼眶和鼻子通红，不断有生理性的泪水溢出，哪还有半分省厅领导的威严，活脱脱一个刚遭受了酷刑的可怜虫。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这一片狼藉——
倒塌的病床、扭打后衣衫不整伤痕累累的众人、以及那个“失手”将水灌进他鼻孔、此刻正“虚弱”倒在一边的唐山川。
那目光里，最初的痛苦和懵逼迅速被一种极致的、火山爆发前的愤怒所取代。
那不是针对某一个人的愤怒，而是针对这里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人！
“好……好……好得很！” 他的声音因鼻腔和喉咙的刺激而沙哑扭曲，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你们……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他猛地用手指点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你！张东！管控现场不力，下属一个个疯疯癫癫！嫌疑人在你眼皮子底下还能‘失手’袭击我！”
“你！卢云！愚蠢透顶！劫持上级！你还敢说是为了执行命令？！”
“你！范快！暴力抗法！袭击教授！你眼里还有没有纪律！”
“你！白曾！堂堂教授，行为失当，与人厮打，成何体统！”
“还有你！唐山川！”他的目光最后死死钉在唐山川身上，充满了怀疑和厌恶。
“你别以为装虚弱就能蒙混过关！一切都会查清楚！”
最后他甚至没放过那个小警察：“还有你！呆若木鸡！毫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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