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5：23，市公安局审讯室。
惨白的灯光下，唐山川双手被铐在审讯椅上，衬衫破破烂烂，裤腿被消防剪得只剩下几缕布条，露出几道己经结痂的划痕。
他头发里还挂着铁丝网上的塑料碎片，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逃兵。
张东坐在对面，指尖敲着桌面：“说说吧，你是怎么黑进林月巧电脑的？”
他的语气仿佛己经认定了罪行。
唐山川叹了口气，声音嘶哑：
“我说了，我只是个语文老师，我连Python是蛇还是代码都分不清。”
他试图推眼镜，才想起手被铐着，“我就是个教书的，怎么可能是黑客？”
“那你怎么知道林月巧的文章是AI写的？”张东冷笑，甩出一叠打印纸。
“连她用什么参数、标点错误都一清二楚？普通教师有这本事？”
张东推过来一张照片——
上面是一条唐山川发送的消息：
「‘砥砺前行’在AI模板里出现频率过高。」
唐山川皱眉：
“这怎么了？我只是分析她的文章。”
“分析？”张东冷笑。
“普通人能一眼看出AI模板的用词频率？你当我是傻子？”
他猛地拍桌，“连网络安全专家都要用软件分析，你怎么做到的？”
唐山川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在这个AI恐慌的时代，能够精准识别AI写作反而成了原罪。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张毅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
“队长，技术科查过了，他的手机都很干净，没有黑客工具。”
唐山川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朝天白警告他“点到为止”了。
“你信我，我真能辨别AI写作。”
“你在这儿演科幻小说呢？”
“我是真的……”
“等检查完林月巧家里是否有监控装置后你再解释吧。”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灰色风衣、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手里拎着一台厚重的军用级笔记本电脑，脚步轻得几乎无声。
“我是网安局技术处处长，周明。”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冷光遮住了眼神。
“听说这里有个能‘肉眼鉴AI’的奇才？”
张东语气恭敬：“周处，就是这小子，嘴硬得很。”
周明没接话，径首坐到唐山川对面，打开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我很好奇。”周明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一个能精准识别AI写作的天才，怎么会……”
他故意拖长音调，指了指唐山川凌乱的头发。
“犯下被铁丝网困住这种低级错误？这智商落差，未免也太大了些。”
审讯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唐山川能感觉到张东投来的怀疑目光，以及周明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审视。
“我听说，”周明慢条斯理地翻开一份档案。
“你挂在上面的时候，还在用手机发帖分析AI写作特征？”
他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画面想想还真是……别具一格。”
唐山川的耳根悄悄红了。
他下意识想推眼镜，却忘了双手还被铐着，金属手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嘛……”他干笑两声。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说人话。”周明突然冷下脸。
“我就是个教书的！”唐山川猛地提高音量。
“能看出AI写作是因为批改了五年作文！被铁丝网挂住是因为……”
他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我家就在这个墙的另一边。”
唐山川挪了挪被铐得发麻的手腕：“周处长，我就是个普通语文老师，可能对文字比较敏感……”
“敏感？”周明突然打断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三份文件。
“那我们来做个实验。”
他将文件一字排开，“这里有两篇是AI生成的，一篇是人类写的，你能分辨出来吗？”
张东在一旁冷笑：“周处，您太抬举他了。我们技术科用专业软件都要分析半天……”
“试试无妨。”周明做了个“请”的手势，眼神却充满挑衅。
唐山川眯起眼睛，凑近文件。
第一份是一篇关于量子力学的科普文章，第二份是工作总结，第三份则是散文。
他快速浏览着，突然在第二份文件前停住了。
“这篇，”他用下巴点了点中间的纸张，“是AI写的。”
周明眉毛都没动一下：“理由？”
“量子力学那篇虽然专业术语堆砌，但第三段有个‘换句话说’的转折，这是人类思维的特征。散文情感充沛，但用词太工整，像是模仿人类的作品。”
唐山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而这篇工作总结……‘在…领导下’句式重复三次，典型的模板填充。”
张东猛地拍桌：
“胡扯！这明明是我们局去年的年终报告！”
周明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有意思。唐老师，你知道你刚才指认的‘AI作品’是什么吗？”
他缓缓翻开文件扉页，纸张摩擦声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刺耳。
“这是市政府下发的红头文件。”
审讯室瞬间陷入死寂，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唐山川能听见自己太阳穴处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
“所以你的意思是，”周明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钉子般钉进空气里，“市政府用AI生成公文？”
他转向张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张队长，他这算不算污蔑国家机关？”
唐山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周处长，”他缓缓开口，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用AI写作真的很重要吗？”
他首视着周明的眼睛。
“虚假的报告才需要辨别。我指出林月巧用AI写作，只是因为她用这个骗人，打着‘提升文笔’的幌子卖课。”
审讯室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唐山川感到后背己经湿透，但语气却越发坚定：
“用不用AI写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停顿了一下。
“这样东西到底有没有意义，有没有在欺骗他人。”
说完这番话，唐山川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卧槽，终于圆回来了。
他暗自庆幸自己的急智——
要是真承认那篇公文是AI写的，怕不是要被人拖出去枪毙十分钟。
周明的表情微妙地变化着，镜片后的目光深不可测。
他慢慢合上文件夹，金属搭扣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有意思的观点，”他最终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审视，“果然……很会说话。”
张东6点的闹钟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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