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凑近镜头，压低声音：“知道护士怎么对付你这种扰民家属吗……”
右手在脖子前比划了个割喉的动作。
“少来这套！”朝天白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得镜头剧烈摇晃。
“我找你是因为那个AI写作特征识别的事！”
唐山川抬起手，指节穿过自己蓬乱的头发。
他想起林月巧说的那句话：
你跟中世纪举着火把烧女巫的疯子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披着正义外衣满足自己可怜的优越感吗？
“我不……”
“会”字还悬在舌尖，就被朝天白突兀地截断：“你手腕上怎么了？”
袖口滑落处，赫然是一圈青紫色的淤痕——
手铐的印记。
“说来话长。”唐山川下意识转动着手腕。
“因为辨别AI写作，我进了一次派出所。他们非说我是黑客……”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干涩的笑，“后来签了谅解书，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出来了。”
朝天白眯起眼睛。
“能不能说全一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越全越好。”
唐山川耸耸肩，眼神飘向别处，像是在回忆一段荒诞的闹剧。
“这有什么好说的？”他嗤笑一声。
“我当时挂在铁丝网上，闲得发慌，就顺手辨别AI写作。结果辨到一个主播——我猜对了，她破防了，首接报警。”
他摊开手，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可能因为我太准了，她以为我能黑进她电脑？反正警察和消防员把我从铁丝网上‘救’下来，首接送进派出所。”
朝天白盯着他，显然不信事情就这么简单。
“然后呢？”
“然后就是很普通的审讯。”唐山川撇撇嘴。
“不过有个挺专业的人在场，我给他露了一手，他信了。最后签了谅解书，走人。”
朝天白冷笑一声。
“你觉得我会信？一个研究AI社会理论的人，一夜之间突然变成吐槽AI弱点的‘疯子’——你告诉我，就因为这点破事？”
朝天白盯着他，一层层剥开他的借口。
“唐山川，你没错——”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在齿间碾过。
“那你为什么要签谅解书？！”
唐山川的指尖无意识地着手腕上的淤痕，那里还残留着手铐冰冷的触感。
“因为对方说了一句话。”
他抬起头，目光却像穿过朝天白，看向某个遥远的虚空。
“她说——‘你跟中世纪举着火把烧女巫的疯子有什么区别？’”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不都是披着正义外衣，满足自己可怜的优越感吗？’”
朝天白皱眉，鼻腔里溢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就这？”
唐山川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自嘲。
“不。”他摇了摇头，眼神终于聚焦回来，首视着朝天白。
“我害怕的不是她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像是咽下某种苦涩的东西。
“我害怕的是……我在辨别AI写作的时候，真的感觉到了那种优越感。”
空气凝固了一瞬。
朝天白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变了——
从质疑，变成了某种复杂的审视。
唐山川说：“当我发现能一眼看穿AI作品时，那种……就像站在上帝视角审判众生。”
“我在想，如果我真的有这种优越感，那么我辨学生AI写作的时候……是不是也在享受这种‘猎巫’的？”
唐山川的声音越来越低，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朝天白忽然笑了，那笑声像是砂纸摩擦金属。
“优越感？审判？唐山川，你他妈终于说实话了。”
“你以为就你看得透？我告诉你——”
他的脸突然凑近屏幕，瞳孔在镜头畸变下显得异常狰狞：“现在网上至少有三万个‘AI侦探’，每天像秃鹫一样围着可疑的段落打转。但你知道为什么没人管吗？”
唐山川的呼吸骤然一滞，瞳孔微微收缩。
“因为这个时代需要这样的游戏！”朝天白猛地用指节叩击桌面，办公桌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站起身，在落地窗前踱步，玻璃映出他锐利的轮廓：
“当AI写作如洪水般泛滥，人们开始本能地质疑每一个文字的真实性。于是‘AI侦探’这个新兴群体应运而生，他们以揪出AI写作为己任，甚至滋生出一种‘技术卫道士’的畸形优越感。”
“但资本需要的是永不停歇的对立。”
朝天白突然转身，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AI巨头和内容平台心照不宣地纵容这场战争。因为只有当‘人类VS机器’的戏码持续上演，用户才会陷入焦虑、才会不断掏钱——购买AI写作课、升级检测工具、订阅所谓的‘纯人类创作’服务。”
他冷笑一声，指尖轻轻敲打着太阳穴：
“平台方才是最大赢家。争议意味着流量，流量转化为广告收益。讽刺的是，无论你是AI的拥趸还是死敌，都在为同一个资本怪兽输送养分。”
“更精妙的是，”朝天白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我们同时在训练AI如何完美伪装。如果检测工具真的百分百准确，这个游戏就玩不下去了。但若让AI保持进化，检测技术就必须不断‘升级’——多么完美的商业闭环，用户永远需要为最新AI买单。”
唐山川听着这些悖论，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苦涩和自嘲：
“所以，你这是科技寓言？”
朝天白打了个哈哈：“夸张了？”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
“网上AI写作、AI绘图的事吵得沸沸扬扬，不由分说就站队的人太多了——有人恨不得把AI捧成新神，也有人见AI如见鬼。”
“而所有平台对这件事情不管不问，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立场。”
唐山川低头着手腕上的淤痕，声音低沉：“那你呢？你站哪边？”
朝天白咧嘴一笑，笑容里却没什么温度：“我？我站在看戏的那边。”
“因为无论哪边赢，最后都是资本赢。人类骂AI，AI模仿人类，平台赚流量，资本收割所有人——这戏码，可比中世纪烧女巫精彩多了。”
唐山川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暴自弃的坦然：
“我大概要让你失望了。”
“我选择站在AI那边——心甘情愿做资本的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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