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星沉集团数据中心，冷白的应急灯在服务器阵列上投下参差的光影。叶欢敲击键盘的指尖泛着青白色，荧光屏的蓝光在她脸上切割出锋利的轮廓，像是将她整个人嵌进了代码构筑的冰棱里。
“第17次逆向追踪完成，”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长时间屏息后的沙哑，“控制中心的防火墙每47秒自动迭代一次密钥，我们最多还有12分钟窗口。”
洛乐坐在旁边的备用操作台，指节间的银色硬币正以稳定的频率旋转。金属摩擦桌面的轻响在寂静的机房里格外清晰，像是在为数据流的奔涌打节拍。她抬眼时，硬币恰好停在掌心，国徽面朝上。
“正面代表触发阈值高于预期，”她将硬币按在屏幕边缘，指腹碾过冰凉的金属表面，“根据前三次假协议植入的反馈数据，自毁程序的触发逻辑包含三个核心变量：系统负载峰值、管理员权限变动频率、特定IP地址访问时长。”
叶欢的指尖在回车键上悬停片刻，视线扫过屏幕上跳动的防火墙拓扑图。那些不断重组的红色警戒线，像极了神秘组织特使出示的基因实验报告上，缠绕着孤儿院编号的锁链状水印。
“负载峰值现在稳定在78%，”她调出实时监控面板，指尖在触摸屏上划出一道弧线，“我刚用虚拟节点分流了3%的压力，但这会让他们的异常检测系统提前2分钟报警。”
硬币再次被抛起，在空中划出银亮的轨迹。洛乐的目光落在叶欢手腕上——那里的烫伤疤痕被黑色护腕遮住，却在她敲击键盘时随着肌腱收缩，隐约透出陈旧的纹路。就像此刻数据中心的地板，在应急灯下显露出无数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都是过去无数次紧急修复留下的印记。
“权限变动频率是可变量，”硬币落回掌心时发出清脆的响，这次是麦穗面，“我让技术部在5分钟前模拟了三次非授权登录，现在系统日志里的异常记录应该足够混淆触发逻辑。”她忽然停顿，指尖捏住硬币边缘转了半圈，“但这会让第三个变量的权重提升17.3%。”
叶欢的键盘声骤然停了。她侧过脸，应急灯的光恰好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灰紫色的阴影。“特定IP访问时长？”她记得洛乐下午在会议室撕毁实验报告时，指节捏得发白，那份决绝里藏着的颤抖，和此刻捏着硬币的力度如出一辙。
“就是我们现在用的跳板服务器地址，”洛乐将硬币平推到叶欢面前，金属表面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根据蝴蝶发卡定位系统反馈，这个IP段属于神秘组织在冰岛的休眠节点。他们很可能设置了‘休眠节点突然激活超过10分钟’的自杀指令。”
叶欢的指尖在键盘上悬停不动，指甲修剪得整齐的边缘微微泛白。她想起三小时前拆开的防电磁辐射围裙，内衬夹层里绣着的微型电路图案——那是洛乐下午让特助送来的，说是“烹饪时也能防监听”，此刻想来，恐怕从那时起，她就己经在推演这场攻防战的每一步了。
“所以现在有两个选择，”叶欢重新看向屏幕，代码流在她瞳孔里碎成星点，“要么立刻切断连接保全现有数据，但放弃定位控制中心；要么赌他们的触发阈值设置更高，继续追踪。”
硬币又开始旋转。这次洛乐没有让它落在桌面，而是捏在指间让它自转，银色的圆圈在她指缝间忽明忽灭。“需要计算概率模型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系统负载每增加1%，触发概率提升3.2%；权限变动记录每增加一条，阈值上浮0.8%；访问时长每延长60秒，基础概率乘以1.12的指数系数。”
叶欢的呼吸顿了半秒。她知道洛乐的数据敏感度异于常人，却没见过她将这种天赋用在如此精密的风险计算上。就像此刻机房的温度，21.5摄氏度，是人体最适合保持冷静的区间；服务器风扇的转速稳定在3200转/分，恰好不会干扰听觉捕捉关键异响——这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显然都在洛乐的掌控之中。
“初始触发概率设定为41%，”洛乐忽然将硬币按在叶欢的键盘旁，“现在开始变量输入。”她伸手越过操作台，指尖在叶欢的屏幕上点出一个浮动窗口，“系统负载当前78%，输入变量A=0.78。”
硬币被翻面，麦穗朝下。
“权限变动记录己生成7条，阈值修正系数B=1.056。”叶欢看着她操作，忽然发现洛乐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腹因为常年握笔和接触金属硬币，带着一层薄茧，却在触碰到屏幕时格外轻柔，像是怕惊扰了那些流动的数据。
“访问时长己持续4分19秒，”洛乐报出精确到秒的数字，同时将硬币转了三圈，“剩余安全窗口按7分钟计算，变量C=1.12的7次方。”
叶欢的指尖在计算键盘上跳跃：“1.12的7次方是2.2107，乘以0.78和1.056……”
“等于1.823，”洛乐接口时，硬币再次停稳，这次是国徽与麦穗的边缘线恰好卡在指间，“初始概率41%乘以1.823，最终触发概率74.743%。”
机房的空调系统突然发出一声闷响，叶欢下意识地绷紧了肩颈。她注意到洛乐放在桌沿的手轻轻蜷了一下，那枚硬币被捏得更紧了，边缘在掌心压出浅痕——这是她决策时的习惯性动作，就像叶欢思考时会无意识手腕的疤痕。
“超过70%的风险，按星沉的决策准则应该终止操作。”叶欢的目光落在屏幕右下角跳动的倒计时上，还有8分17秒。她知道洛乐的行事风格，数据永远是第一位的，任何超过阈值的风险都不会被容忍。
但洛乐没有动。她将硬币抛起又接住，这次换了只手，用平时不常发力的左手食指顶着硬币旋转。“但这个模型遗漏了一个变量。”她忽然说，视线掠过叶欢护腕下若隐若现的疤痕，“神秘组织的能源特使，在谈判时提到过‘儿童对能源数据的敏感度’，这意味着他们的系统可能保留着实验时期的逻辑漏洞——比如对特定频率的脉冲信号有应激反应。”
叶欢的指尖顿住。她想起下午在会议室，特使出示的那份基因实验报告上，页眉处印着的微小声波图案——当时以为只是装饰，现在想来，那或许是某种频率标记。
“我让技术部同步发送了蝴蝶发卡的共振频率作为干扰信号，”洛乐的硬币终于停在桌面，这次是麦穗面朝上，“这会让触发阈值提升15个百分点，修正后的最终概率是74.743%乘以0.85，等于63.5315%。”
她说话时，左手始终没有离开操作台。叶欢这才发现，洛乐的袖口卷到了小臂，露出的皮肤在冷光下泛着近乎透明的白，静脉像是蓝色的河流，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那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女人，也会有这样不加掩饰的疲惫。
“63.5%，依然高于安全阈值。”叶欢的声音低了些，键盘的背光在她眼底明明灭灭，“但你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洛乐没有回答，只是将硬币推向叶欢那边。金属圆片在桌面上滑出一道浅痕，停在她的空格键旁。“叶欢，你知道硬币为什么总是两面吗？”她忽然问，视线转向服务器阵列深处，那里的指示灯像一片沉睡的星海，“因为任何决策都不可能只有风险或收益，就像他们的系统，既想保护控制中心坐标，又想通过自毁程序销毁实验数据——这本身就是矛盾的。”
叶欢看着那枚硬币，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快速调出频率干扰的实时监测图，果然在数据流里发现了异常波动——不是来自外部攻击，而是系统内部的逻辑冲突。就像洛乐说的，神秘组织在编写程序时，既设置了严格的触发机制，又留下了后门以便自己操作，这种矛盾恰好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所以概率模型需要加入矛盾系数修正。”她的指尖重新飞舞起来，“我看看……系统底层代码的冲突频率是每1.2秒一次，这会让自毁程序的响应延迟0.8秒，相当于降低触发概率……”
“11.7%，”洛乐接口时，己经重新计算起来，“63.5315%减去11.7%，最终概率51.8315%。”她将硬币翻转过来，这次两面各占一半，“刚好越过临界点。”
叶欢的手腕突然被轻轻按住。洛乐的掌心带着硬币残留的凉意，却意外地稳定，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不快，很沉稳，像她此刻的语气。
“51.8%，值得赌一次。”洛乐的拇指无意识地着她腕骨的突起，那里有块很小的旧疤，是上次处理数据中心火灾现场时被碎玻璃划到的，“但需要双重保险。”
她松开手时，硬币被留在了叶欢的手腕边。金属的冰凉透过薄薄的护腕渗进来，却奇异地驱散了指尖的寒意。叶欢看着洛乐转身走向备用电源柜，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机房里形成规律的回声，与服务器的嗡鸣交织成一种让人安心的节奏。
“我给你的操作台单独接入了备用电源，”洛乐的声音从机柜后传来，伴随着电缆插拔的轻响，“如果自毁程序启动，主系统断电的0.3秒内，备用线路会自动保存己获取的数据。”她走回来时，手里拿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这是防磁硬盘，就算整个机房被格式化，这里的数据也不会丢。”
叶欢接过硬盘的瞬间，触到了她指尖的温度。比平时低很多，大概只有35度左右，是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的表现。就像她自己，现在才感觉到后背的衬衫己经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冰凉一片。
“还有4分钟。”叶欢将硬盘插入加密插槽，重新看向屏幕。防火墙的迭代频率似乎加快了，红色警戒线闪烁得越来越急促，像是在倒计时。
洛乐重新坐回原位，硬币又开始在她指间旋转。这次她转得很慢，仿佛每一次转动都在称量风险的重量。“你知道吗，”她忽然开口，目光落在服务器顶部的指示灯上，“我小时候在孤儿院，每次做选择题都会用这种方法。把选项写在硬币两面，转够十圈，最后朝上的那个就是答案。”
叶欢的指尖顿了顿。她想起下午在会议室，洛乐撕毁实验报告时，指缝间漏出的那句“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他们”。原来那些看似冰冷的数据背后，藏着这样滚烫的执念。
“但后来发现，”洛乐的声音轻了些，硬币停在掌心，“其实在抛出硬币的瞬间，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就像现在，不管概率是51%还是49%，我们都不会停下。”
叶欢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操作速度。代码流在屏幕上奔涌得越来越快，像是要冲破所有阻碍。她能感觉到洛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不是审视，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支撑——就像她每次熬夜工作时，对方总会悄悄在桌角放一杯温度刚好的热可可，杯壁的温度总能精准地驱散指尖的寒意。
“最后30秒！”她低喝一声，指尖重重按下回车键。
整个数据中心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应急灯亮起的前0.3秒，叶欢感觉到手腕被紧紧握住。洛乐的掌心带着惊人的力量，却在触碰到她的瞬间放缓了力度，像是怕弄疼她。硬币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在金属地板上滚出清脆的响声，最后停在两人脚边，国徽面朝上。
“触发了？”洛乐的声音贴着耳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叶欢的指尖在黑暗中摸索到备用电源的指示灯——绿色，稳定地亮着。她反手握紧洛乐的手，将她的指尖引向那个小小的绿灯：“没有，备用电源启动了。”
屏幕重新亮起时，控制中心的三维坐标正清晰地显示在中央面板上。北纬64度09分，西经21度56分，位于冰岛雷克雅未克附近的地热发电站下方——那里正是神秘组织能源垄断计划的核心枢纽。
“定位成功。”叶欢看着坐标，忽然笑了，“你的概率计算很准。”
洛乐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松开手。叶欢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她握出了几道浅痕，和硬币边缘的弧度完美吻合。而对方的指腹上，也留下了同样的印记，像是某种无声的契约。
数据中心的空调系统重新启动，暖风缓缓吹过。叶欢看着洛乐弯腰捡起那枚硬币，金属表面己经染上了两人的温度。她忽然想起下午在会议室，对方为她戴上新能源蝴蝶吊坠时，指尖也是这样带着金属的凉意，却在触碰到皮肤的瞬间，烫得让人心跳加速。
“接下来是制定突袭计划。”洛乐将硬币放回口袋，起身时顺手理了理叶欢的衣领，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颈侧，“但现在，你需要休息。”
叶欢看着她走向门口的背影，高跟鞋的节奏比来时轻快了些。应急灯的光晕在她身上流动，像是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数据中心的屏幕上，控制中心的坐标还在闪烁，而桌角的防磁硬盘，正安静地保存着所有秘密，就像两人之间那些未曾说出口的默契。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几道浅痕还清晰可见。在冷白的灯光下，它们和旧疤痕交织在一起，像是被时光镌刻的密码，记录着这个凌晨所有关于数据、风险和温度的秘密。而那枚硬币留在空气中的金属气息，似乎还萦绕在指尖，提醒着她刚才那个51.8%的概率背后，是怎样一份不容错辨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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