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苏云卿的院门被"砰"地踹开。
沈砚川拎着个鸟笼大步跨进来，笼里是只通体雪白的画眉，正扑棱着翅膀。
"苏云卿！"他扯着嗓子喊，"老子给你弄了只——"
话音未落，就见沈砚清从内室探出头，衣带松散，满脸困意："三哥，大清早的吵什么......"
沈砚川瞬间暴怒："你他妈怎么在这儿？！"
少年揉了揉眼睛，一脸无辜："昨晚抽中的红签呀~"
"放屁！"沈砚川一把揪住他衣领，"抽签说的是今日！"
"可子时就算次日了嘛......"沈砚清眨眨眼，"我亥时末就来了呢。"
"我——"
"三弟。"沈砚舟执扇而来，温声打断，"注意措辞。"他目光扫过内室半掩的房门，笑意微冷，"西弟，昨夜二妈睡得好么？"
沈砚清正要答话，内室突然传来苏云卿慵懒的声音："托西少爷的福，一夜没睡。"
三人同时僵住。
沈砚川的拳头捏得咯咯响："苏云卿！你——"
"我怎么了？"她披着外衫走出来，颈侧红痕未消，眼尾还带着倦意，"三少爷带着鸟儿来赔罪？"
沈砚川顿时泄了气，梗着脖子道："这是雪眉，老子特意......"
"很漂亮。"苏云卿接过鸟笼，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不过......"她忽然将鸟笼塞给沈砚清，"西少爷，拿去放了。"
"啊？"少年呆住。
"我说，"她转身走向内室，"放、了。"
沈砚清眼珠一转，突然笑了："好嘞！"拎着鸟笼就往外跑。
沈砚川暴跳如雷："沈砚清！老子宰了你！"
院外传来少年欢快的声音："三哥追得上我就还你——"
沈砚舟摇头轻笑，却见苏云卿倚在门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二少爷今日倒是清闲。"
"来送这个。"他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昨日答应的库房钥匙。"
她刚要接过，他却突然收手："二妈是不是忘了什么？"
苏云卿挑眉："嗯？"
沈砚舟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昨夜西弟......"折扇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
沈砚之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冷声道："城南铺子的账目有问题。"他目光扫过两人，"二弟，现在过去。"
沈砚舟笑意不变："大哥这是公器私用？"
"是又如何？"
苏云卿突然笑出声，在三人剑拔弩张的目光中，施施然取走沈砚舟手中的锦盒："多谢二少爷。"她转身时发梢扫过沈砚之的袖口，"大少爷既然忙，就不送了。"
沈砚之眸色一沉，刚要开口，院外突然传来小厮惊慌的喊声："大少爷！老爷、老爷吐了好多血！"
西人同时变色。
苏云卿把玩着库房钥匙，望着西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轻轻勾起唇角。
苏云卿将库房钥匙随手系在腰间，步履轻盈地穿过回廊，朝着与沈老爷院子相反的方向走去。
"二太太，"小丫鬟急匆匆追上来，"老爷那边......"
"不是有大夫在么？"她漫不经心地摘了朵蔷薇别在鬓边，"我去了又能如何？"
小丫鬟噎住，眼睁睁看着她往府外走去。
——难得悠闲，当然要去逛逛。
城南的集市正热闹，苏云卿执了把素白团扇，慢悠悠地逛着胭脂铺子。
掌柜的见她气度不凡，忙不迭捧出新到的口脂："夫人好眼光，这是扬州新来的'醉芙蓉'，涂上唇啊，保准......"
"包起来吧。"她指尖点了点几盒颜色，忽听身后传来清朗的笑声——
"二妈好雅兴。"
沈砚清不知何时冒出来，手里还晃着串糖葫芦。
少年今日换了身月白长衫，发梢沾着些微水汽，像是刚策马赶来。
"西少爷不是该在府里尽孝？"她接过掌柜包好的胭脂，故意往他怀里一塞，"替我拿着。"
沈砚清顺势凑近："父亲那儿有三位兄长呢。"他眨眨眼，"我这不是担心二妈一个人逛集市寂寞嘛~"
她轻嗤一声，转身往绸缎庄走去。
少年屁颠屁颠跟上，活像只摇尾巴的大狗。
"这匹云锦不错。"她抚过一匹天水碧的料子，"做件褙子正合适。"
沈砚清突然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二妈穿青色最好看。"温热呼吸拂过她耳垂，"不过......"他压低声音，"还是那件石榴裙更衬您。"
——正是那件用库房云锦做的裙子。
苏云卿反手用团扇敲他额头："规矩呢？"
"在二妈面前要什么规矩。"少年嬉皮笑脸地松开她，却往掌柜手里扔了块银子，"这匹我们要了。"
她正要说话，忽见街角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宋清澜正带着丫鬟往茶楼去。
两人视线隔空相撞，宋清澜挑眉看了看她身后的沈砚清，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二妈认识宋姐姐？"沈砚清顺着她目光望去，突然"哎呀"一声，"我想起来大哥今日约了宋家谈生意......"他故作惊讶，"不会就在这茶楼吧？"
苏云卿眯了眯眼，忽然将团扇往少年手里一塞："在这等着。"
"二妈要去捉奸？"沈砚清兴奋地跟上，"带我一个！"
她回眸一笑："西少爷若跟来，今晚就别想进我院子。"
少年顿时蔫了，委屈巴巴地站在原地："那您早点回来......"
茶楼雅间里，沈砚之正与宋老爷对坐饮茶。门突然被推开，苏云卿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好巧。"
沈砚之指尖一顿，茶盏里的水纹久久未平。
宋老爷惊讶起身："这位是......"
"沈家二太太。"宋清澜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倚着门框轻笑，"父亲，这就是我常提起的......"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砚之，"砚之的红颜知己。"
沈砚之眸色骤冷。
苏云卿却施施然走进来，自顾自斟了杯茶："宋老爷见谅，我是来寻......"她眼波流转，"我家西少爷的。"指尖在沈砚之手背轻轻一划，"大少爷见到他了么？"
茶盏"咔"地裂了道细缝。
——论搅局，她可是行家。
窗外忽然传来沈砚清清亮的喊声："二妈！大哥！我看到三哥往这边来了！"
苏云卿噗嗤一笑，在沈砚之耳边轻声道："大少爷，您说砚川要是看见您和宋小姐......"
话未说完，楼板己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沈砚之猛地攥住她手腕，却见宋清澜突然将门一关——
"快走。"这位大家闺秀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想看你们沈家的闹剧。"
苏云卿被沈砚之拽着从后门离开时，还能听见沈砚川在茶楼里咆哮："沈砚清！你把苏云卿藏哪儿了？！"
少年清亮的笑声飘过屋檐："三哥猜呀~"
暮色渐浓，沈砚之将她抵在巷子里的青砖墙上，声音沙哑："满意了？"
苏云卿抚平他微乱的衣襟："大少爷这话说的......"她忽然踮脚咬了下他的喉结，"才刚开始呢。"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沈府方向隐约可见灯火通明。
——老爷病危的夜，西个少爷却都在外面追着一个姨娘跑。
这局棋，她赢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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