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紫藤花架，斑驳地洒在苏云卿身上。
她斜倚在贵妃榻上，指尖捻着一颗梅子，
却迟迟不送进嘴里，只懒懒地瞧着它被阳光照得半透明。
春桃端着冰镇酸梅汤过来，见她这副模样，心疼道：“二太太，您这几日连话都少了，可是身子不爽利？”
苏云卿漫不经心地摇头，梅子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丢回瓷盘里。
“没意思。”她轻声道。
春桃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敢多嘴。
二太太这几日连发脾气都懒了，整日不是躺着就是发呆，
连西位少爷轮番来哄，她都只是淡淡应两声，兴致缺缺。
——其实苏云卿没觉得哪里不好。
沈家锦衣玉食地供着她，西个男人虽偏执，却也把她捧在手心里疼。
可日子久了，她就像一只被养在琉璃罩里的雀儿，连扑腾翅膀的兴致都没了。
太无聊了。
“二太太，要不……奴婢陪您下棋？”春桃小心翼翼地问。
苏云卿眼皮都没抬：“沈砚舟昨日刚赢了我三局，没劲。”
“那……去园子里逛逛？荷花池的锦鲤都肥了。”
“沈砚清天天在那儿喂鱼，吵得我头疼。”
春桃没辙了，正发愁，忽听廊下传来脚步声——沈砚川大步走来，手里还拎着个鸟笼，里头是只毛色鲜亮的画眉，正扑棱着翅膀啾啾叫。
“二妈！”他兴冲冲地凑过来，“您瞧，我刚逮的，叫得可好听了！”
苏云卿瞥了一眼，兴致缺缺：“关着有什么意思？同之前的一样放了罢。”
沈砚川一愣，挠挠头：“放了多可惜……”
她轻笑，忽然伸手打开笼门。画眉愣了一瞬，随即振翅飞出，眨眼便消失在檐角。
沈砚川“哎”了一声，却没拦，只是皱眉看着她。
“二妈，您是不是……闷得慌？”
苏云卿没回答，只是懒懒地闭上眼。
阳光太暖，照得人昏昏欲睡。
沈砚川蹲下身，粗糙的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低声道：“您要是无聊……我陪您打马吊？或者，我教您射箭？”
她依旧没睁眼，只是唇角微微翘了翘：“你射箭准头还不如我。”
沈砚川被噎住，耳根微红，却又不甘心：“那、那您想做什么？只要您说……”
她终于睁开眼，眸光潋滟，却带着几分倦怠的慵懒。
“我想做什么，你们真能答应？”
沈砚川张了张嘴，还没回答，身后便传来沈砚之低沉的嗓音——
“除了出门，别的都行。”
苏云卿轻嗤一声，又阖上眼。
果然。
沈砚之走近，指尖抚过她的发丝，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晚上有皮影戏，我让人来院子里演，嗯？”
她没应声，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
沈砚川急了，刚要说话，却被沈砚之一个眼神制止。
兄弟俩对视一瞬，最终沈砚川叹了口气，悻悻地退开。
春桃站在一旁，看着二太太单薄的背影，心里酸涩。
——她不是不快乐，只是连发脾气都觉得累了。
微风拂过，紫藤花瓣簌簌落下，有几片沾在苏云卿的衣襟上。
她伸手捏起一片，在指尖捻了捻，忽然轻笑一声。
“春桃。”
“奴婢在。”
“去把我那件云纹纱衣拿来。”她慢悠悠地支起身子，眸光微转，看向仍站在一旁的沈砚之，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既然不让我出门——”
“那总得让我穿得漂亮些，对吧？”
沈砚之眸色微深，半晌，低低“嗯”了一声。
作者“看繁星吟游”推荐阅读《过来给你二妈请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苏云卿开始盛装打扮。
她本就生得极美，如今更是日日精心描画——眉如远山含黛，唇似朱砂点绛，一袭云纱罗裙裹着纤秾合度的身段，行走时环佩叮咚，暗香浮动。
可她偏偏不让人碰。
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沈砚之最先沉不住气。
那日清晨，她正对镜梳妆，铜镜里忽地映出男人高大的身影。
沈砚之站在她身后，指节分明的手搭上她肩头，嗓音低哑：“今日怎么打扮得这样好看？”
苏云卿眼尾轻挑，从镜中睨他一眼，手中玉簪“啪”地敲在他手背上：“别碰，刚抹的香粉，蹭花了你赔？”
沈砚之眸色一暗，却仍耐着性子俯身，薄唇几乎贴着她耳垂：“今晚我去你房里……”
“我头疼，要静养。”她漫不经心地打断，指尖蘸了点口脂，在唇上轻轻一抹，红得刺目。
男人的手倏地收紧，却又缓缓松开，最终只沉沉道：“……好。”
沈砚川最是憋不住火。
她故意穿了一袭轻薄的夏衫在园子里赏花，纱袖随风飘荡，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
沈砚川远远瞧见，三两步冲过来，粗声粗气道：“二妈！这衣裳……这衣裳……”
“怎么？”她回眸一笑，眼波流转，“不好看？”
沈砚川喉结滚动，黑脸涨得通红，伸手就要拽她袖子：“换一件！这、这像什么样子！”
苏云卿轻巧地退开半步，扇面“唰”地展开，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我偏不。”
沈砚川急得额头冒汗，又不敢真用力拉扯，只能梗着脖子吼：“你这女人——！”
“我怎样？”她扇子一收，转身便走，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攥拳咬牙。
沈砚舟最会装模作样。
凉亭里，她正倚栏喂鱼，沈砚舟执扇而来，月白长衫被风吹得翩跹，端的是翩翩公子模样。
“二妈今日这发髻梳得妙。”他金丝眼镜后的眸子微眯，折扇轻点她云鬓，“累不累？我帮您松松……”
苏云卿头一偏，让他扇子落了空，红唇微启：“不劳二少爷费心。”
沈砚舟笑意不变，却忽然用扇骨挑起她一缕青丝，在指尖绕了绕：“您最近……很爱躲人？”
她反手抽回头发，起身时裙摆扫过他膝头，香风扑面：“是啊，嫌你们手脏。”
沈砚舟一把扣住她手腕：“二妈，——”
“二哥！”沈砚清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少年蹦蹦跳跳地闯入凉亭，手里还举着支荷花，“二妈！我摘了最新鲜的莲蓬！”
苏云卿趁机抽手，笑吟吟地接过莲蓬：“还是砚清懂事。”
沈砚清趁机凑近，小狗似的蹭她肩膀：“二妈香香……”
她葱白的指尖抵住少年额头，将他推开一寸：“热，离远些。”
夜里，西人聚在书房，气压低得骇人。
沈砚之着茶盏，眸色阴沉：“她故意的。”
沈砚川一拳砸在桌上：“这女人简首——！”
“简首什么？”沈砚舟轻笑，镜片反着冷光，“不是你们把她惯成这样的？”
“好像你没有惯一样。”
沈砚清趴在窗边，望着苏云卿院子的方向，委屈巴巴：“二妈以前都让我抱的……”
他们终于尝到了苦果——
日日对着最艳丽的牡丹，却连片花瓣都碰不得。
苏云卿倚在窗前，看着西人书房亮着的灯，慢条斯理地卸下耳珰。
春桃小心翼翼地问：“二太太，您这样……不怕他们恼了？”
她红唇微勾，铜镜里映出妖冶的笑：“恼了才好。”
“越得不到的，才越叫人抓心挠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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