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幻觉，这真的是一张极其干净、甚至可以说是过分清秀的脸，眉眼温顺，鼻梁秀气，嘴唇小巧，此刻却毫无血色，微微张着，急促地呼吸。
她的皮肤细腻白皙，在灯光下几乎有种透明的脆弱感。湿透的黑发贴在脸颊和脖颈上，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谢泠川从未见过这样纯粹的惊惶和无助，干净得与这血腥肮脏的世界格格不入。
肋下和手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般的痛楚。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却只是徒劳地牵动了伤口，更多的血从肋下涌出。
“别…别动！”女孩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颤抖，细弱得如同蚊蚋。
她像是被自己的声音惊醒，猛地离开门板，脚步虚浮地冲到他身边，却又在几步远的地方仓皇停住，双手无措地绞在一起，看着地上不断蔓延的血迹，眼中是纯粹的恐惧和无措。
“你，你流了好多血，我该，该怎么办？”姑娘讷讷的问道
不等谢泠川说话，她环顾这简陋得几乎一无所有的屋子，眼神慌乱地扫过，最终落在角落里一个破旧的搪瓷脸盆上。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拿起脸盆，又冲到门边一个接雨水的破瓦缸旁，舀了小半盆浑浊的雨水。水盆在她手中抖得厉害，水不断晃出来，溅湿了她的鞋袜。
她端着水盆回到谢泠川身边，首接跪坐下来。冰凉的雨水触碰到他肋下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谢泠川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啊！对，对不起！”女孩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声音带着哭腔，眼中瞬间又蓄满了泪水，惶然无措地看着他，“很…很疼吗？”
谢泠川看着她双透彻的眼睛，看着她沾满血污和雨水、却依旧干净得不可思议的脸，心底深处某个早己冰封坚硬的角落，似乎被这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恐惧和无措，极其轻微地撬动了一下。
他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那只手也沾满了血污和泥泞，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握枪和执掌生杀留下的薄茧和力量感。
他动作有些迟缓，带着失血过多的虚弱，手指却异常稳定地伸向女孩的脸颊。
女孩的身体瞬间僵硬，惊恐地看着那只染血的手靠近，最后落在自己的脸上。
谢泠川捏了捏她的脸，极其虚弱的问：“有止血的纱布吗？”
姑娘连连点头，谢泠川说：“先帮我简单止血可以吗？”
姑娘又连忙爬起来，从床板下拖出一个箱子，从箱子里找到一个铁皮盒子，里面拿出了一点纱布。
她不是专业医生，只敢给谢泠川简单的做一下止血。
谢泠川捂住流血的伤口，又问：“你这里有电话机吗？”
“没，没有。”姑娘摇摇头，随后想到什么似的，说：“隔一条巷子的路口有。”
谢泠川眼前一亮，和她说了串数字，和两句话，随即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银元递给她，让她去打电话通知谢公馆的人来接。
谢泠川没坚持多久，就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以是天光大亮，谢泠川睁开眼睛，准备抬手捏捏眉心，但左手传来钻心的疼。
昨晚的回忆才逐渐回笼，那场枪战、车祸，以及那个女孩儿。
谢泠川慢慢起身，开门下楼。
“会长。”秘书林放在楼下坐着处理工作，见谢泠川下来了，连忙起身走到谢泠川身边，“您现在觉得怎么样，需要去医院吗？”
昨天晚上林放接到公馆管家的电话，就首接赶了过来，在楚天一行人去把谢泠川接回来之后，他没敢擅自把人送去医院，只让公馆的医生来重新消毒缝合伤口，最后还给打了一针。
谢泠川在沙发上坐下，冲林放摆了摆手，“我没事，去查一下昨晚是谁干的。”
“是。”林放应声就往外走。
“等一下。”谢泠川忽然又叫住林放。
林放停下腳步，转身看向谢泠川。
谢泠川犹豫片刻说：“昨晚那个女孩儿，帮我查一下。”
“好的。”应了一声后，林放才终于走出主楼大门。
……
林放的动作很快，傍晚就查清了所有事。
“会长，查清楚了。”书房里，林放将一叠薄薄的资料轻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声音压得很低，“那晚伏击的，是青帮冯老七手下的人。姓冯的最近搭上了南城那边一条线，胃口大了，想吞掉我们刚接手的新码头。”
谢泠川靠在宽大的皮椅里，背对着林放，面朝着窗外江上繁忙的船只。
他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挂在胸前，脸色依旧有些失血的苍白，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己恢复了往常的锐利与沉冷。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冷硬的线条。
谢泠川缓缓转过来，目光扫过桌上的资料，最后落在了资料旁边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上。
照片有些模糊，不是寻常的证件照，应该是某个海报或者报纸上剪下来的。背景是简陋的舞台布景，年轻的女子身着戏服正侧身回眸，水袖轻扬。
她的眉眼温和，笑容带着几分青涩，谢泠川一眼便看出，她正是那晚巷子里救了他的女孩。
她的名字叫，沈青黛。
“她呢？”谢泠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弯曲的食指指尖在那张小小的照片上轻轻敲了一下。
林放立刻会意：“沈青黛，十九岁，原籍苏城。年初才随姑母来海城，会唱戏，才考入“霓裳”戏院，还未正式登过台。家境很清贫，父亲早亡，姑母在城北的一家纱厂做工。她平日就住在团里提供的集体宿舍，偶尔也接些零活贴补。”
林放顿了顿，补充道，“接近春节，戏院近日在拍戏，昨晚她结束晚，抄近路回宿舍，才碰巧遇上了您。”
“碰巧。”谢泠川低声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拿起那张照片，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照片上的沈青黛，眼神清澈，笑容带着未经世事的单纯，毫无神韵的照片，忽然与昨夜那张惊慌失措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通知霓裳的班主，”谢泠川将照片随手丢回桌上，语气平淡的说“明天下午我去听戏，让她来唱。”
谢泠川站起身，手指又在照片上点了点，随即越过林放出了书房。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青川不可渡》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JODD/)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