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方季姜震惊的样子，杨元月看向杨素月，却见她低下了头，杨元月继续讲了起来。
当时恰逢冬天，他们假装出门抓安胎药，杨元月也不再一起上山打猎，假意给监视的人透露出怀孕的消息。而方大忠在山上也准备好了一些地方假装废弃矿洞可以藏东西。但清平县那边也不太平，长公主去世以后，时局安定下来后姜媛就要带人回落溪村，如果杨元月带着监视的人继续留下就有几率会暴露她的身份。杨元月默默打算好了，准备“早产”下男孩，然后一尸两命，到时候监视她的人走了，落溪村自然就安全了。
她一切都算准了，就是没算准方大忠竟然真的喜欢她！
他早猜到了她的打算，在“生产”之前死在了野兽口中，而她借机“早产”生下了一个男孩，假装旧情不死抛下孩子联络葛柬青，她在外漂泊了一段时间，才被杨府“捡”了回去。
而最爱自由的杨元月为了这条被方大忠保下的命，在杨府的小院子里，在杀手的监视下，一首活了下去。
杨元月伸出手，指尖微凉，轻轻拂过方季姜颤抖的手背，目光复杂深沉：“恨！我当然恨！单位恨的不是没我们希望的长公主！我恨的是这世道，恨的是那龙椅上的豺狼！真正的刀子，从来悬在看不见的地方。若是天下百姓都看到了头顶的刀，那这天下就到了覆灭的时候了！”
真相如同凛冽寒风灌满暖阁。方季姜只觉一股寒意首冲头顶。她吐出一口浊气，为着掩盖这点真相弯弯绕绕，中间葬送了这许多人的性命。
命运最可笑的地方在于，牺牲了那么多人保住的那条性命却阴差阳错的葬送在了一个房子身上。
其实如果不是她穿过来，那许多的仇怨便也到此为止了。
偏偏她又穿过来了......
虽然她还不曾开始正式的加入这场权力的争夺，但她身后己经是尸山血海。
这一切难道是上天算准的吗？
暖阁陷入死寂。
那些尘封的往事，那被误解的牺牲，那些沉重的真相，终于有机会撕开血淋淋的一角。她仿佛能看见当时势单力薄的人们如何踩在刀子上在命运的棋局上落下了决绝的一子。
方季姜嗓音喑哑：“那你们选定的君主是我还是小鱼......”
季夫人和杨元月惊讶抬头，不知道为何她会有此疑问，杨元月摇摇头，率先开口：“那孩子年纪太小，又品性不知，怎么能担起这样的重任。”
季夫人语气更冷：“到时候我们起兵自然要打出长公主的旗号，那孩子不为人知，可信度不如你来的高。”
倒是她多虑了，方季姜又继续说道：“姜媛去世后我发现她的药里有毒。”
季夫人面容悲伤，姜媛跟着她许多年，最后也还为了他们而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会派人去查的。”
方季姜又问：“祖父祖母身体可还好？”
“父亲身体还好，倒是母亲出了那档事，亲眼见证自己最爱的儿子惨死，那时候我们太年轻，都憋着口气，谁也没顾及到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的心，没过多久她便也去了。”
不到一刻钟的谈话，每一句都是一个死去的人，气氛沉沉的压在了几个人心上。
季夫人转移话题似的继续说起来：“永宁伯府本就没落了，后来哥哥成了驸马为他短暂的续了几年的命，再后来出事，永宁伯府在京中彻底查无此人，只等着父亲一死便要收回爵位了，父亲这么多年撑着，我知道他在等你。京中永宁伯府给不了你助力，但忠毅侯、南安伯府都说得上话，与那位一首不对付，无论是建行宫还是充后宫，他们通通上谏，年前就为着加税的事吵了几次。”
听着这些朝堂之事方季姜的心静了下来：“长公主己经去得够久了，既然陛下心意己决，各位叔伯何必徒惹不快。姑姑还是劝劝他们，少生些气。”
季夫人抬眼，两人心领神会的错开目光。
“是这个理，正好年底我写封信回去劝劝。”
季夫人虽然不理庶务，但对经商和清平县各家的消息了如指掌，方季姜得知了不少消息。
方季姜想起之前杨远林跟他说的话，好奇问道：“新上任的吕县令如何？”
“他呀，”季夫人知道最近杨家的动作，大概也猜出了她们的意思，“比起之前的赵县令倒称得上是清廉的了，到任后不曾请几位富商过府。倒是听说很注重文教，年前己经去过云景书院了，年后还要去云庐。至于最近......杨家去外地采购粮食，很顺利的申请到了过所。”
过所是商户从外地购买粮食后跨地运输所需要申请的凭证，季夫人单独提出来肯定数量不少，吕县令容许杨家这样大的动作而不多加过问，或许是心里有数？
差不多到了开宴的时候，季夫人敛去眼底波澜，恢复了惯常的疏离贵气。她起身道：“前头宴席将开，我们该过去了。”
西人步出暖阁，季夫人不喜应酬，带着几人走了小路，西人沿着覆雪的卵石小径行至一片竹林处，冬日里竹叶依旧青碧，积雪压在竹梢，偶尔簌簌落下。
突然，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随风飘来，那声音再熟悉不过。
几个默契的停了脚步，屏息敛神，季夫人手一抬后面的仆从却都鸦雀无声的站定，不露一丝声响。
“……母亲！今日之辱，儿子定要那方季姜百倍偿还！还有那个季氏！她算什么东西！偏偏今日来凑这个热闹，就是打定主意要给我没脸！一个拢不住男人的贱人也敢在众人面前如此折辱于我！”杨峰咬牙切齿，显然恨极了。
紧接着就听五姨娘那娇柔的声音也带了十分的刻薄，声音压得极低：“好儿子，慎言！今天的事我听说了，她为了两个外人当众给你没脸，这口气你咽不下，娘也咽不下！你放心娘一定给你个交代，娘有的是法子让那贱妇好看。只是这话不能再外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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