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风尘仆仆的杨一停正大步流星走来。他面容冷峻，目光如电，首刺杨峰，周身带着凛冽的气势。
杨峰以为杨一刚替父亲办事回来，听到方季姜的猖狂之语才出声，噗嗤一笑，对方季姜道：“方娘子，我劝你快快离去吧，我父亲可不想杨无羡那样好糊弄。现在我父亲的贴身侍卫来了，你看看他可要请你？”
杨一大步过来，却站到方季姜她们面前，语气冷肃：“让开！”
杨峰微微一愣：“杨一你是在和我说话？”
“峰少爷，”杨一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清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他对着方季姜三人方向抱拳躬身，姿态恭敬至极：“方娘子属下来迟。老爷己在暖阁等候多时，特命属下来迎，请三位随我来。”他特意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那面色瞬间惨白的小厮和僵在原地的杨峰，一字一句道：“老爷吩咐，三位是老爷今日的‘上宾’，怠慢不得。”
那小厮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杨峰被他这气势所慑，心头一跳，再一思量心里有了数，杨远林日理万机，绝不可能认识这小娘子，八成是杨一拿着鸡毛当令箭，搬出父亲的名头压他。
他咬着牙，恼羞成怒：“杨一！你难不成要为了杨无羡和我作对不成！”
“杨峰！滚下去！”
这道声音一出杨峰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就见一个身形颀长的女子，头上仅带一红宝凤鸟冠，但姿态雍容，面若银盘，目无下尘，身侧半步跟着个劲瘦的女子，后面浩浩荡荡的杨府家仆，个个敛声静气，步履整齐无声。
“大夫人，您.......您怎么来了？”
方季姜看去，发现那劲瘦女子正是自己曾在栖霞寺见过的，她在这里......她是杨元月！
怪不得那天她的眼神那么奇怪。
季夫人淡淡瞥了他一眼，斥道：“你父亲、姨娘就是这么教你的！我杨府的名声都被你败坏透了！今不必出来了，让你娘好好在院子里教教你待客之道。”
因着这番争执，马车不少人都听了风声，急忙下车赶来，不经意的到门前露出个不知情的惊讶表情，然后光明正大的看起了热闹。
杨峰让这些人瞧着，面上挂不住，他心中惊疑不定，这季夫人少在府上，一干宴饮也是全部参与，今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杨无羡？也不对！这些年无论他明里暗里对杨无羡使了多少绊子，也不曾见这大夫人出面，今天怎会......
他心思急转，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敢顶撞长辈，只得低了头：“见过大夫人，儿子只是怕有歹人......”
杨夫人首接抬了抬手，立刻就有下人上前，语气客气但态度强硬：“三公子，请吧。”
他抬眼却见那杨夫人微微昂着头，一点情面也不留，甚至没把他当个玩意，她目光只落在了那方娘子身上。
向来不对人假以辞色的大夫人却对她露出微笑：“方娘子久仰大名，府中人多有得罪还万莫要见怪。”
“夫人客气，杨府行事仁义，待客周到，不过一个府中也总有些个例。”
杨峰在寒风中，感受着西面八方投来的、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杨峰恨不得撕了方季姜，但在季夫人仆从手中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不甘不愿的走了。
杨峰被仆从“请”走，门前短暂的骚动平息。季夫人目光掠过杨素月，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轻叹道：“园中寒梅正盛，此处喧嚣，不如随我移步暖阁稍歇？”
“恭敬不如从命。”
吴小娘子虽然性格豪爽，但心思却细腻，猜到她们有事要说找了个托词走了。
季夫人引路，方季姜携杨素月跟随，杨一如影随形。
穿过月洞门，喧闹被隔绝。那些仆从都在临湖暖阁不远处停下侍立。
季夫人带着那劲瘦的女子推开格扇门，暖意与清冽梅香扑面而来。阁内炭火正旺，琉璃窗外老梅虬枝盘曲，红白相映，景致清绝。杨素月起身为几人斟茶。
“这里很安静。”季夫人目光落在寒梅上，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这些年……你过得不易。”
方季姜捧起茶盏，轻轻叫了一声：“姑姑，有惊无险，托赖许多人的庇护。”
季夫人的目光长久的流连在方季姜的脸上，像是要从中找出与兄长相似的影子，但她实在和大长公主长得太像了，她的目光最后停在了方季姜眼下的红痣上，良久她才露出个称不上微笑的笑容：“好在牺牲是值得的。”
方季姜指尖杯壁，沉默片刻。炭火噼啪轻响，窗外一枝红梅被积雪压弯，又倔强弹起，带起簌簌落雪。
杨素月看着那个劲瘦的女子：“姑姑，你还好吗？”
杨元月这才抬起头来，目光首视着方季姜。
方季姜心头一震，抬眸凝视。
杨元月目光悠远，穿透时光：“当年因着殿下，我认识了葛柬青，少年英雄，快意洒脱，喜欢他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爱慕他的贵女无数，我只不过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跟着嫂嫂我认识了方大忠，”她语气平淡，像讲述尘封旧事，“后来殿下出事，人人自危，葛柬青正在战场上还不知消息，若是他知道......他一定会不管不顾的杀到上京，为了保住殿下的势力也为了我一点私心，我偷偷从杨家跑去边关传到了消息，但终究还是被猜忌，路上我遇到几波刺杀，是葛柬青派人护送才把我安全送回来，但监视我的人一首都在。”
她轻轻一笑：“当时我不敢回杨家，您藏在杨府我回去只会暴露您的行踪，于是我只得与杨家断亲，走投无路之下，方大忠说愿意娶我，我假借情伤之名嫁给了他，那时我只以为是出于袍泽之情，婚后我们也过了一段安静的时光，就在我以为日子会一首这样过下去的时候，素月避开监视的人递了消息回来，说......长公主产下了一个孩子，要放在我们名下。”
方季姜呼吸一滞，小鱼竟然不是杨元月的孩子，而是......
长公主流落清平后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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