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大叔们，咱们收粮啦，一石六百文，童叟无欺！”
夏税征收不得超过六月，因此粮食一收完上边就下来命令，全县开始征税。
两税法规定以钱为税，农家需将粮食等实物换成钱来交税，好在征税前就有粮食贩子进村收粮。
这会儿听见收粮的吆喝，各家立马挑着粮食往村口赶去，生怕去晚了。
“今年这价怎么比往年要低呀。”
“您可别提了，今年这粮价不行，这己经是良心价了，我们得往远处去大城市卖才能赚点辛苦钱。”
“我家去年粮不够，去粮店买的九十文一斗呀，就算收粮价格要低一些也不至于这么低吧。”
那收粮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不高兴的道：“大娘你这什么意思，这账可不是您这么算的，为了方便你们我特意驱车来村里收，你们还怀疑我坑你们钱是吧。没事啊，做生意讲究个你情我愿，您要愿意您自己去县城卖吧。”
村里每家基本都有十几亩地，今年收成好一亩基本能收一石，除去口粮那么粮食得挑到县城，费劲就不说了，主要是城里那铺子上的字啊，那买卖起来的那些数啊，他们可弄不清楚。
“哎呀，你这孩子，我们哪弄得清楚呀。只是这价实在是太低了，交了税就吃不上饭了，再给高点吧。”
那收粮贩子得意一笑，故作为难道：“行吧大娘，我给你们六百一十文一石不能再高了，你们可别说出去，其它村不是这个价。”
村民跟占了多大便宜一样，急忙就要卖。
“行，您家卖六石粮，给您高高的，三两银子！”
赵耀祖听了一撇嘴，大声道：“你这骗子，去年九十文一斗，买一石就是九百文，就算给不了那么高也不可能才六百文。还有六百一十文一石的话，六石是三千六百六十文也就是三两银子六百六十文铜钱，而不是三两！”
村民们都听晕了，听他一石一斗多少文的，听不明白。 但最后听明白了，这人给少算了六百多文钱呐。
赵耀祖毕竟是个孩子，说服力有限。
他们犹疑的看着收粮的，不知道该相信谁。
那收粮的不曾想这么点个小孩子能算出这个账，嘴硬道：“你个小孩胡说什么，我赚的这点钱也就够租车的。你们村要是觉得我坑人那你们村的我不收了。”
其他人忙拉着收粮贩子不让他走
“他们不卖我卖，别生气。”
“别走啊，你走了我们的粮可咋办。”
“他一个小孩乱说你当什么真。”
赵二婶子听有人说他宝贝儿子，不太高兴，无力的争辩了句：“我儿从来不会乱说话。”
不过她可挑不了那么多粮，一看收粮的要走也急了，忙道：“别走，我卖我卖。”
赵耀祖拦着他娘，继续道：“我家十三亩地收了十二石六斗粮食，就算外面的是七百文，我们家全卖的话可以得......”
赵耀祖还不会算带小数点的数，他撅着腚在地上算了会儿，道：“可以得八两银子！”
几百文确实多，但没那么多，不过要说八两银子，那可太多了。
就算没人会把自家的粮都卖掉，但折一半也有西两，这个数就把他们震住了。
尤其是赵二婶子家的地算是最少的了。
那他们的岂不是更多。
“你这小子再胡说八道我揍你！”
眼看自己的生意要黄了，收粮的朝赵耀祖挥了挥拳头。
赵耀祖退了退，嘴里小小声的嘀咕着：“我从来不胡说。”
小铁蛋数学没那么好，这会儿刚算完，立马大声助阵道：“赵耀祖没算错，小方老师都教我们了，你个骗子，你个黑心商贩！”
“嘿，你这小孩。”
收粮的正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就看见王有铁和他几个儿子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他缩了回去，皱皱鼻子道：“你们爱信不信，我干这行都十几年了，就挣个辛苦钱，今年别的村我都这个价收的，没你们村这么多事。”
村民也不知道该信谁了。
“算了，看起来不像会骗人的。”
“往年都这么卖，今年怎么这么多事。”
“没耀祖说的那么夸张，方丫头会什么呀，乱教把孩子都教坏了。”
“你们信方丫头还是信人家干了十几年的，人家比我们懂多了。”
“错不了，错不了。”
“方丫为了点粮都胡说八道，她哪能懂这个。”
“今年收成好，算起来总价和去年也没差多少钱。”
“我卖！”
“我也卖！”
收粮贩子得意的瞟了王家一眼。
王有铁严肃的盯着小铁蛋，“铁蛋你确定没算错吗？”
“爹，我确定，我算的和赵耀祖一样。”
“行，爹信你。铁柱、铁栓你们几个把我们的粮挑回去，明天咱们进城卖。”
王有铁在家里很有威信，他话一出几个儿子都没争议首接上去把粮食都扛出来了。
赵二婶子是个没主见的，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娘，信我。”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赵二婶子别人不信但一定信她儿子，她咬咬牙，“行！娘明天也进城。”
除了有孩子在书院上学的，还有几户听了劝，没把粮食首接卖掉。
“你们就宠孩子吧，听女人的听小孩的，看你们能听出什么好处来。”
第二天没卖粮的一群人天蒙蒙亮就搭着伴挑粮进城了，到天黑都没回来。
饭后不少人聚在村口闲聊，说着风凉话。
王大最瞧不起自己那堂弟，仗着家里孩子多种粮多，处处压他一头，他率先阴阳怪气道：“八成是没卖成不敢回来了。”
“我就说嘛，县城那些门道谁能弄清楚，人家跟你算钱你能算明白？我们哪能算计过他们。”
“让他们卖还不听，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就是方丫搞的鬼，看她这下怎么交代。”
“还能怎么交代，找个人嫁了呗。”
一群男人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你娶。”
“滚蛋，这样的娘们我可不敢娶。”
“这个搅家精，我看咱村没人敢要她了。”
“到时候这几家借粮咱们可不能给。”
“那肯定的，败坏咱们的风气。”
正说着牛车载着精疲力尽的几个人回来了。
到了村口，几个人手里空空，爽快的把钱结了。
“老王，怎么样，卖了多少？”
王有铁抱着小儿子一笑：“没多少。”
“你看我就说吧......”
小铁蛋可不知道什么叫谦虚：“今年粮价和往年差不多，也就一石八百三十文，比收粮的每石多卖二百二十文，我家卖了八石，也就多卖了不到二两。”
什么！粮价根本没降！
什么！二两！
要知道有的人家地少，留完口粮，一共才卖不到二两。
其他回来的也豆脸上带笑，气死人不偿命。
赵二婶子越看儿子越喜欢，谁能想到他儿子才学了几天就能学出名堂，这下她扬眉吐气，看谁再笑话她拿八斗粮食送儿子上学。
再看那些等着看他们笑话的人，她忍不住炫耀道：“我这儿子也真是的，进一趟城可把我累坏了，还好他识字又会算数，不过也就多卖几两。要我说还是你们这些在村里卖了的省事呀。”
村口的人相互看看，再想去追那收粮贩子哪还能找到人。
明明是个丰收年村里好多户却过得比之前更紧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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