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丫开门，我是大娘！”
小黑对着门口一阵狂叫。
没睡醒的方季姜如变异奇行种般爬起来开门。
大门外的人让方季姜睡意全无。
她穿过来这么久都没见过二大娘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能绽放出这么灿烂的弧度。
她打了个哆嗦，把门关上，再打开。
“不是做梦吧，你干嘛突然对我笑，大清早吓死我了。”
二大娘灿烂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即笑的更加畸变。
“瞧你这孩子说的，大娘这是见了你高兴啊。”
高兴？她俩能有什么高兴的事？
方季姜想起自己从她那里抠出来的二两银子。
不是吧，不是吧，便宜大娘要来抢钱了？
“方丫是谁？我不是贱丫头吗？咱俩家不是再有关系吗？不是让我不要再到你面前吗？”
二大娘面容扭曲，“你这孩子，还记上仇了，那是大娘和你说着玩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从表演角度来说，演技拙劣。
从真情角度来说，毫无感情。
如果方季姜是导师一定不会为她转身的。
“别胡说八道了，有什么事首说吧。”
二大娘讪笑着把三丫头从身后拉出来。
“亲戚就得互相帮助，大娘听说你工坊缺人，这不把三丫头给你送来了。”
三丫头那张黝黑的脸也露出期待的表情。
方季姜挠挠头，“谁说的缺人啊，我们工坊不缺人。而且三丫头还没成年吧，没成年的我们可不要。”
二大娘急了，“咋没成年的不要，赵家二丫还有方小丫头不是都在你工坊帮忙呢。”
方季姜礼貌微笑：“大娘那是学校的勤工俭学，只针对学生的。”
“嗨，那还不一样嘛。要不要学生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方季姜摇头。
“你这丫头还挺记仇，大娘就是这种性格，有口无心的，之前那些你可别放在心上。”
方季姜奇怪的看了二大娘一眼：“放心吧，我的心位置有限，你根本不在上面。”
这会儿不少孩子来上学，都好奇的看着她们母女。
二大娘被接连拒绝，脸上有点挂不住：“方丫，之前是大娘错了，你怎么恨大娘都成，三丫头是你亲堂妹，你可不能不管她。”
三丫头有些羞怯的看着方季姜，期期艾艾的叫道：“堂姐......”
“打住！”
方季姜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淡的：“之前闹得那么难看，这时候就别来攀什么亲戚了。”
三丫头像是要哭出来了，她脸上都是难过与不解，鼓起勇气问道：“堂姐，你之前说......女子也可以成就一番事业，也可以有自己的人生......”
“成就一番事业是靠你自己，不是等着别人施舍给你。之前二大娘说了别让她在村里见到我，但是后来我们学堂要扩招女学生我还是第一个上门。当时你们是怎么说的。”
方明珠跑上来，挡在方季姜前面。
“我不允许你们欺负小方老师。”
方季姜牵起她的手说：“没事。除了自己，没有人有义务对你的人生负责。”
那么多人看着二大娘下不来台，她西处张望捡了根棍子，狠狠的抽打着三丫头。
“你这赔钱货，我养你有什么用，爹娘起早贪黑的养活你，你干什么都干不成，让你找堂姐安排个工作也不会说，你个蠢蛋，你怎么还不去死！”
三丫头低垂着头，紧紧咬着嘴唇，她的眼泪掉落，一滴滴掉在泥土里。
那么多目光都看着她，她现在一定很丑吧，她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奢望去上学呢。
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活着有什意思呢。
“别打了！别打了！”
“孩子又没做错什么。”
方季姜和几个送孩子的乡亲拦住了二大娘。
方季姜心里清楚，无非是打着让她心软的意思。
她硬起心肠道：“教育孩子不是这么教育的，我们要准备上课了。”
二大娘把棍子扔到地上，扭起三丫头的耳朵。
“听见没有，人家看不上你。还上学，你这种烂货上什么学。他们瞧得上你吗？”
方明珠道：“她好可怜啊。”
“是呀，但只有她能救自己。”
除了自己，没有人有义务对你的人生负责。
夜深，三丫头睁开了眼睛。
被抽过的身体隐隐作痛，但精神却无比的亢奋。
她蹑手蹑脚的穿好衣服，又收拾了几件姐姐们穿小才终于轮到她的衣服。
然后也就没有什么了。
她什么都没有，但这样也好。
走起来应该会快上不少。
她的心跳的很快很响，她都怕在这样安静的夜色中，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会吵醒父母。
她顺利的出了屋子，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座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然后转过头坚定的向外走去。
“死丫头，心真硬。”
一瞬间她的心都要停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会过好的。”
是大姐姐、二姐姐。
她们的声音也小小的，在黑夜中像是她的幻觉。
她们摸摸三丫头的头，大姐姐往她包袱里塞饼子，二姐姐蹲下给她换上双新鞋。
三丫头的眼泪像潮湿黏腻的夜雨，没有声音。
“可以哭，但千万不要认输，既然选好了路就大胆的走吧。”
“只是我们以为你会和我们告别的。”
“对不起，姐！”
三姐妹抱在一起，她们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姐妹间的最后一次拥抱。
“别磨蹭，走吧。”
大姐姐先放开手，推了推三丫头。
“在外面别傻兮兮的，人善被人欺，谁敢欺负你就给他好看。”
她看向二姐姐，二姐姐往她手里塞把菜刀，也朝她点头。
她攥住包袱的手紧了紧，狠心朝外走去。
走出好远，她悄悄地回头，两个姐姐模糊的身影还在那里，但己经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她觉得自己好像个无耻的背叛者。
她不敢再看，夜很黑，她摸索着，路边一点响动都让她警觉。
但她觉得很自由、很畅快，她越走越快，一口气走到了村口。
夜色很深了，但村口却有灯光闪烁。
三丫头举着刀，慢慢走近。
她看清楚了，那是常跟在方季姜身边的付家姐弟。
这么晚，他们在村口干什么？
付云清背着个背篓，看到她过来松了口气，抱怨道：“终于来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付南风提着灯对她温柔一笑：“走吧，送你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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