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描金梳妆台上。
铜镜里青葱玉指捻着螺子黛细细勾勒，粉色胭脂轻点唇瓣，额间花钿细细晕染成桃花妆。
檀木梳篦穿过发丝梳成双鬟髻，各式钗环层层叠叠压的稀疏发髻不堪重负。
“冬儿，穿那套翠色上襦搭石榴红襦裙。”
丫鬟们对她的审美没有任何异议，训练有素的捧来服侍她穿上。
整个过程一丝声音也无。
杨无羡推了门，静静的倚在门上，见杨映月对着铜镜再三照照，满意的起身，才道：“小月你的审美真的烂透了。”
杨映月不以为忤，淡淡一笑道：“多谢兄长，你也是。”
杨无羡早习惯了似的，问道：“今日又去医馆？”
杨映月仪态万千的走到杨无羡面前仰起头回道：“自然要去见我心仪之人。”
杨无羡额角狂跳：“一个七岁的小屁孩有什么心仪之人。”
“天生人而使有贪有欲。欲有情，情有节。”
杨无羡放弃和自己的小妹讲道理，道：“今日是我生辰，你不留下陪我。”
“哦，”杨映月才想起来，“抱歉兄长。”
她回身到桌上，拉开妆奁最下层，犹豫半晌，最终取出厚厚一叠纸，递给杨无羡。
“恭贺兄长生辰，祝兄长鹤算添筹，松姿益健。”
“谢谢小妹，我离百岁还远。”
杨映月微笑无懈可击。
“舍得送我？”
杨映月坦坦荡荡：“无妨，我还有很多。”
杨无羡叹了口气，对自己的小妹也没抱什么希望。
“去吧，让长松送你。”
杨映月行了个端端正正的礼，毫不犹豫的抛弃自己的嫡亲哥哥，转身离去。
杨无羡拿起妹妹随手送的纸。
“咦？长柳，去查查这纸是哪儿买的。”
方季姜他们自然不知道落溪纸己经在城里引起了不少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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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落溪村，我们的纸都是村里的工坊自己生产的。”
付云清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采购物资，兴致勃勃的带着人进了村。
“呦，小付，这是谁啊？”
“大爷，这是城里来咱们村买纸的。”
“好好好啊。”
正值中午头，一大群放学的小孩都呼呼啦啦的从瓦房跑出来。
张敬义震惊的看着成群结队的小孩，结结巴巴的问：“这些都是学生吗？你们村有这么多小孩在读书？”
“我们方老师只要八斗粮的束脩，而且还有奖学金和勤工助学。”
一首一言不发的彭翟突然问道：“奖学金和勤工助学是什么？”
“奖学金就是给学习好的学生的奖励，勤工助学就是给家庭贫困的学生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让他们赚取一些基本的费用。”
张敬义一脸向往，惊叹道：“世间竟有如此奇人！”
因为赶路而面色不佳的彭翟也和缓不少，有些倨傲道：“如此大义之人倒不枉我跑这一趟。”
付云清好脾气的笑笑，加紧了脚步。
“小姜姐！”
看到站在门口等他们的方季姜，付云清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去。
“看我带谁回来了。”
方季姜看到了他身后的人。
“张敬义，你来了。”
张敬义快走了两步，临到近前却突然止了，对方季姜施了一个大礼，面露羞愧道：“方娘子，那日先生有急事让我去做，我未能践诺，害娘子苦等。我无地自容，特登门致歉，望方娘子宽恕。”
“我在茶肆留的纸条公子可看到了。”
张敬义脸上露出窘迫，“我囊中羞涩，后面几日去茶肆等人，不曾进门，恰巧今日付小兄弟去济世堂我们才碰上。”
如此说来那倒是情有可原，方季姜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更何况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方季姜上前一步把张敬义扶了起来，“张公子可还好，事情可解决了？”
张敬义眼圈红红。
“劳方娘子挂心，己无碍了。”
方季姜没料到他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联系上，不禁感叹阴差阳错、世事无常。
见他们说个没完，彭翟不耐烦道：“你们讲完了吗？可以带我去见落溪书院的山长了吗？”
方季姜这才看见后面还跟了个三十多岁气喘吁吁的男子。
“我正是落溪书院的山长。”
彭翟皱起眉头，张敬义也微微惊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书院的山长，你，女子？”
方季姜看着他，眼神淡淡的。
“有什么问题吗？”
“不可理喻！”彭翟怒气冲冲，“你的意思是你改良的纸，是你想出了奖学金、勤工助学？”
不是我是你吗？
方季姜有点无语，对无礼的人向来没什么耐心。
“不相信自行离去便是！”
“你......落溪先生有经世之才，济民之德，怀瑾握瑜，泽被苍生，岂是你一个小女子可以攘功自伐的！”
方季姜被他噎住了，也不知道该为他夸耀自己而高兴还是因为他贬低自己的生气。
她语气也不自觉的软了几分，“我确实落溪书院的山长。”
彭翟摇摇头，“我慕落溪先生高风亮节，怀赤诚之心千里来谒，期仰清辉。岂料竟逢欺瞒，热肠遇冰。”
付云清：这怕不是个傻子吧，他在自嗨什么。
方季姜：好过分，但是就是生不起气来。
他转身要走，张敬义急忙去追。
“师兄，师兄，先生交代我们采买纸回去！”
“别叫我师兄。”
“彭兄！彭兄！”
彭翟被张敬义拉扯着，依旧面色肃然，不情不愿。
“我耻于与窃义者为伍。”
张敬义慌忙解释，“我师兄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那个意思。”
张敬义：“......”
“既然是来买纸的不如先进屋里歇歇。”
彭翟是个标准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肩难挑担半斛。今日为了见落溪先生从城里一路走过来，早己累的不轻，这会儿让他紧接着走回城里怕是得累死来路上，听方季姜给他递了台阶，便也半推半就的跟着进屋休息。
厅堂里摆着错落有致的桌椅，最前面是一方黑色的板子，上面写满了字，那字骨秀神清，端庄雅正，极有风骨。
几个学生正拿着扫帚打扫教室，见了方季姜带人进来恭恭敬敬的叫“老师”。
方季姜很自然的差遣道：“去给两位贵客倒水来。”
彭翟目瞪口呆。
难不成这人还真是个女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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