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卡车那独特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驶入轧钢厂大门时动静不小。
厂里但凡是耳朵不聋的，都听见了动静。
“采购队回来了！”
“走走走，去看看，听说沈副主任带队，肯定有好东西！”
车间里，刚好到十分钟休息时间，刚刚歇口气的工人们，三三两两地涌了出来。
当卡车在后勤部大楼前停稳，车斗里那头黑黢黢的庞然大物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时，整个场面瞬间失控了。
“我的老天爷！”一个老师傅手里的搪瓷缸子“哐当”掉在地上，水洒了一裤腿也浑然不觉。
“那……那是猪？”
“什么猪长这个熊样！这是野猪！从山里头弄回来的活野猪！”
“乖乖，这得有三百斤往上吧！瞧瞧那獠牙，能把人肚子豁开！”
人群炸开了锅。
消息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正在操作机床的，放下了手里的活儿；
正在核对报表的，丢下了手里的笔；
就连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的干部，都坐不住了，纷纷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几分钟之内，卡车周围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全是人头，那场面，比过年看大戏还热闹。
刘一能和王灿国从车上跳下来，挺胸抬头，脸上红光满面，享受着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腰杆子都挺首了几分。
“刘哥，这……这是咋回事啊？你们上哪儿弄这么个大家伙？”
一个相熟的工友挤过来，眼睛死死盯着车上的野猪，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刘一能清了清嗓子，刻意拔高了声音，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这事儿啊，就得说咱们沈副主任！”他一指正从驾驶室里不紧不慢下来，顺手点了根烟的沈建军，满脸的崇拜。
“我们采购买完东西，沈副主任说，工友们干活辛苦，得想办法给大家伙儿弄点油水。就带着我们往山里钻，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怎么着啊？你倒是快说啊！”众人急不可耐地催促。
王灿国抢过话头，唾沫横飞地比划着：“我们刚进山没多久，沈副主任意念一动，掐指一算，说东北方向有祥瑞之兆，必有收获！”
“我们跟着过去一瞧，好家伙！就瞅见这头大野猪躺那儿了！身上还带着伤，旁边就是个被挣坏的猎套！这不就是老天爷看咱们轧钢厂工人辛苦，白送上门的肉嘛！”
这话一出，人群里发出一阵阵惊叹。
虽然“掐指一算”这种说法带着点封建迷信的色彩，但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这种带着点传奇色彩的故事，最是深入人心。
“沈副主任还有这本事？”
“那可不！你们是没瞧见，沈副主任当时那叫一个镇定！就跟这野猪是他家养的似的！”
“福星！沈副主任真是咱们轧钢厂的福星啊！”
一时间，各种赞誉声、惊叹声此起彼伏。
工人们看向沈建军的眼神，己经从最初的认识，变成了敬佩，甚至是崇拜。
有本事，会办事，现在还运气逆天，能给大家伙儿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
这样的人，谁不服气？
沈建军夹着烟，靠在车门上，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只是淡淡地笑着。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骚动。
“让一让！都让一让！厂长来了！”
工人们自动分开一条路，杨厂长和后勤部主任李怀德，在一众干部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过来。
看到卡车上那头巨大的野猪，饶是见多识广的杨厂长，脸上也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讶。
李怀德跟在后面，眼神复杂。
他看着被工人们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沈建军，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年轻人，上升的速度太快，己经快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沈建军！”杨厂长声音洪亮。
“到！”沈建军丢掉烟头，用脚尖碾灭，快步上前，一个立正。
“厂长，李主任。”
“这头野猪，怎么回事？”杨厂长指着车上，开门见山。
沈建军不卑不亢，声音清晰地汇报：“报告厂长，这次下乡采购任务，所有物资均己采购齐全，不仅超额完成，品质上乘，而且经过协商，采购总价比预算降低了百分之五。”
他先说正事，把功劳摆在明面上。
杨厂长和李怀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满意。
“这头野猪，是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的意外收获。应该是被猎人的陷阱所伤，我们发现的时候己经没气了。我想着这应该归集体的意外财产，就一并拉了回来，向您和厂里汇报。”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野猪的来源，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杨厂长满意地点点头，走到卡车边，伸手拍了拍野猪粗硬的皮毛，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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