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馆的落地窗外，梧桐叶正扑簌簌地落进草坪。樊胜美搀扶着母亲走出监控室，注意到老人的手指一首攥着体验馆赠送的纪念徽章，徽章上“重新开始”的字样被捏得变了形。母亲的驼色大衣下摆沾着VR设备的纤维，在阳光下像撒了把碎金。
“这地方真神奇，”母亲仰头望着体验馆穹顶的星空投影，声音里带着怯意，“跟做梦似的。”她突然停下脚步，盯着走廊尽头的镜面墙，“胜美，那是你吗？”
镜面墙映出两个身影：左侧是穿着驼色大衣的母亲，右侧是穿着深灰西装的樊胜美，身后的“重生之门”投影在她们中间裂开，像一道正在愈合的伤口。樊胜美伸手按住母亲的肩膀，触感单薄得让人心惊：“是我，妈。”
王宇抱着文件从会议室出来，西装袖口露出的银色腕表轻轻磕在门框上：“阿姨，要不要去参观一下公司？樊总办公室有您女儿的大学毕业照。”
母亲慌忙摆手，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的红绳——那是樊胜美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不去了，别耽误你们工作。”她从布包里摸出个油纸包，“给你带了槐花饼，你小时候最爱吃。”
油纸包还带着体温，边缘渗着油星。樊胜美想起高中住校时，母亲每周都会托人捎来用油纸包着的点心，每次打开都带着桂花香气。她喉咙发紧，抬头看见曲筱绡正倚在电梯口，嘴里嚼着口香糖，眼睛却盯着母亲的布包。
“樊姐，安迪姐叫你去会议室。”曲筱绡冲她使眼色，美甲在电梯按钮上敲出哒哒声，“王顾问也去。”
樊胜美会意，将母亲交给关雎尔：“小关，带阿姨去休息区喝杯茶，我很快回来。”转身时，她听见母亲在问：“这姑娘穿得这么花哨，上班能行吗？”关雎尔耐心解释的声音被电梯门轻轻切断。
会议室里，安迪正在调试全息投影仪，激光在她镜片上投下蓝色光斑：“投资公司要求技术入股，否则终止合作。”她调出财务报表，“他们盯着我们的记忆回溯技术很久了。”
曲筱绡突然把口香糖吐进垃圾桶：“让他们滚！以为我们缺那点钱？”她踢了踢椅子，豹纹高跟鞋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大不了找我爸注资，看谁玩得过谁！”
“冷静。”樊胜美按住她的肩膀，羊绒外套蹭过曲筱绡的香奈儿胸针，“对方手里有我们初期融资的漏洞，硬抗会伤筋动骨。”她摸出魔幻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串乱码，“但他们不知道我们有B方案。”
王宇突然凑近，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这是……量子加密算法？”他指尖在桌面敲击，“如果用这个重构底层代码，他们的技术窃取就毫无意义。”
窗外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樊胜美看着手机乱码逐渐排列成一行小字：「镜像空间，虚实相生」。她想起体验馆的镜面墙，突然站起身：“我们可以推出‘镜像体验馆’，让投资者看到技术的不可替代性。”
安迪推了推眼镜，全息投影在她身后展开成大脑模型：“用实时脑波数据生成镜像人生，确实能证明技术壁垒。但需要大量志愿者数据——”
“我来当第一个志愿者。”樊胜美打断她，手机在掌心震动，“就用我的脑波数据，生成‘未重生’的人生轨迹。”
曲筱绡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拖出长痕：“疯了？那得多疼！”她眼圈发红，突然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瓶砸向墙壁，“他们想抢技术，我们就把技术亮瞎他们的眼！我第一个报名当志愿者！”
矿泉水瓶在墙上撞出闷响，瓶身滚到樊胜美的脚边。她弯腰捡起瓶子，触到瓶身凝结的水珠，突然想起前世在暴雨夜的绝望。手机此时跳出新提示：「恐惧的背面，是重生的勇气」。
下午的技术会议持续了六个小时。樊胜美站在白板前，用红笔圈出镜像体验馆的核心逻辑，笔尖在“原生家庭影响系数”处停顿。王宇递来咖啡，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手腕：“数据会客观呈现，但你准备好了吗？”
玻璃幕墙外，暮色浸透城市。樊胜美望着自己在白板上的倒影，与记忆中那个在出租屋崩溃的女孩逐渐重叠。她摸出手机，锁屏壁纸是五姐妹在欢乐颂天台的合照，每个人脸上都沾着蛋糕奶油。
“开始吧。”她将手机放在会议桌上，“把我的脑波数据接入系统。”
深夜的体验馆寂静如深海。樊胜美躺在扫描舱内，看着头顶的光纤灯逐渐亮起，形成漩涡状的光路。曲筱绡趴在观察窗上，口红在玻璃上印出模糊的唇印：“樊胜美，要是疼就喊出来，我带了止痛片！”
“闭嘴。”安迪敲了敲她的脑袋，转头向技术员示意，“开始扫描。”
数据流如瀑布般涌过屏幕，樊胜美的意识逐渐沉入黑暗。再次睁开眼时，她站在熟悉的出租屋门口，墙上的日历显示“2010年10月15日”——前世第一次收到哥哥催款短信的日子。
“胜美，发工资了吗？你哥要买车还差三万。”母亲的电话准时响起，背景里传来哥哥的咒骂声。樊胜美摸向口袋，预想中的魔幻手机并不存在，只有一部老旧的诺基亚。
虚拟场景中的她颤抖着点开短信，屏幕上跳出几十条未读消息，全是哥哥的银行卡账号。走廊里飘来劣质香水味，和前世一样令人作呕。她突然意识到，这是手机生成的“未重生”人生，没有魔幻手机的金手指，一切回到原点。
“拒绝。”她对着空气说，“我拒绝。”
观察室里，曲筱绡突然指着屏幕：“快看！她的脑波异常强烈！”
樊胜美在虚拟场景中转身，推开阳台门，暴雨瞬间淋湿全身。她望着楼下的霓虹，想起重生后第一次反抗母亲的场景，喉咙里突然迸发出笑声。虚拟的她掏出手机，给安迪发了条消息：“我需要法律援助。”
“她在改变虚拟轨迹！”王宇凑近屏幕，“这不可能，脑波数据应该被锁死在过去！”
扫描舱内，樊胜美感觉有冰凉的液体划过脸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虚拟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行蓝字：「你本可以这样活」。她抬头望去，对面楼的窗户里，另一个“她”正在给哥哥转账，脸上挂着麻木的微笑。
“不。”她猛地关上阳台门，在虚拟的通讯录里找到“欢乐颂2022”的租房信息，“我要重新选择。”
现实中的扫描舱突然发出警报，红色灯光笼罩整个体验馆。樊胜美在剧痛中听见安迪的喊声，却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握住她的手，手机在意识深处震动，像重生那天的清晨。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曲筱绡正趴在她胸口哭，睫毛膏糊成一片：“你吓死我了！脑波都快归零了！”
“数据呢？”樊胜美挣扎着坐起，看见安迪正在分析报告，关雎尔递来温热的葡萄糖水。
“很惊人。”安迪将平板递给她，“你在虚拟场景中创造了第三条人生轨迹，既非前世也非今生，而是……”
“而是真正的重生。”王宇替她接过话，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樊胜美，你的脑波数据里有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波动，就像……”
“就像手机的源头。”樊胜美摸向口袋，魔幻手机正在发烫，屏幕上显示着从未见过的界面：「平行宇宙通道己开启」。
曲筱绡突然指着窗外，声音里带着颤抖：“快看！”
体验馆的玻璃幕墙上，映出两个重叠的城市夜景：一个是她们熟知的繁华都市，另一个下着永恒的暴雨，某个窗口里有个女孩正在绝望地哭泣。樊胜美按住手机，听见它第一次用有温度的声音低语：「这就是你改变的世界」。
凌晨三点的欢乐颂小区，路灯将五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曲筱绡突然抱住樊胜美，大衣上的铆钉硌得人生疼：“以后不准再做这种傻事，知道吗？”
樊胜美望着她头顶的星空，想起虚拟场景中那道拒绝的光。手机在口袋里渐渐冷却，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真正的伙伴。她知道，无论未来还有多少个平行宇宙，此刻的温暖才是最真实的救赎。
（第二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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