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宫殿内华光璀璨，鎏金蟠龙柱缠绕着朱红绸缎，十二盏羊角宫灯将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舞姬们身着轻纱，随着丝竹声翩然起舞，广袖翻飞间，似有流云在殿内流转。
皇帝端坐在九龙宝座上，捻着胡须，看着阶下群臣笑逐颜开：“今日朕寿辰，诸位爱卿不必拘束，尽兴便是！”
话音未落，苏婉柔突然从文官队列中踉跄跌跪而出，云鬓散乱，鲛绡帕捂着脸，声泪俱下：“陛下！林晏书表面查案，实则与大燕勾结！前日臣女亲眼见她与燕人密会，意图颠覆我大胤江山！”
殿内瞬间哗然，老臣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御史台官员们更是激动，纷纷摸出早己备好的弹劾奏章。
苏尚书站出，气得胡须乱颤：“陛下明察！林晏书三番五次扰乱科举，如今又私通外敌，其心可诛！”
林晏书摇着折扇，施施然从文官群里踱出，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苏小姐这出‘恶人先告状’的戏码，可比教坊司的《窦娥冤》还精彩。不过空口白牙就想泼脏水？您当陛下和满朝文武是三岁孩童？”
“放肆！”
苏尚书怒目圆睁，“我女儿贵为尚书千金，岂会信口雌黄！”
皇帝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如炬地扫过阶下：“林爱卿，苏尚书所言，你作何解释？”
林晏书躬身行礼，思绪却回到了五日前潜入那个城西废弃宅院惊心动魄的夜晚。
当晚和沈清砚、燕临渊、顾云舟他们虽然惊动了苏婉柔，没有成功拿到有用证物，但却牵制了他们所有人力，所以文墨斋李掌柜得以悄悄潜入密室，成功拿到通敌账本。
林晏书曾私下找过文墨斋李掌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车夫之死和科举命案，都是因为他们发现了苏家通敌灭国，才被灭口。你以为你现在对他们有用，他们就能饶过你?”
李掌柜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很爱惜自己的小命，并且他觉得苏婉柔这个跋扈的娇小姐，智商情商都被女状元碾压。
所以表面上他还对苏家惟命是从，私下一首在找机会搜集关键证据交给林晏书。
那晚他成功拿到通敌账本后，连夜就用暗号把她约出来，把关键证物都交给她，还包括他从苏婉柔马车暗格里搜到的燕国旗帜残片。
林晏书正愁找不到合适时机，公布苏家罪证，如今苏婉柔却自己作妖作死来了。
此刻，林晏书突然从袖中甩出一叠泛黄账本，纸张哗啦散开的声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雀鸟：“陛下请看！这是城西废弃宅院查获的通敌账本，每一笔军械交易都盖着苏府绸缎庄的印鉴，还有‘青云会’的暗语标记！”
她举起琉璃小瓶，里面金粉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车夫惨死案中，臣从死者指甲缝提取的金粉，与苏尚书府门钉上的装饰金粉成分分毫不差！而这一切阴谋的主使，正是苏尚书和他的宝贝女儿苏婉柔！”
苏婉柔脸色骤变，强撑着反驳：“这、这不过是巧合！”
“巧合？”
林晏书冷笑一声，她掏出残布，展示给众人：“那这块从苏小姐马车暗格里搜到的燕国旗帜残片，又该作何解释？难不成是臣提前半年潜入苏府，特意绣了块布塞进去？”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苏婉柔粗重的喘息声。
林晏书乘胜追击，展开一卷密信：“信中明明白白写着，苏尚书勾结燕人调换军械库引信，妄图引发两国战乱！而这一切罪恶的开端，都始于科举之乱！”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满朝震惊的文武百官，声音低沉而有力：“诸位可还记得，科举期间那三起离奇命案？死者手中紧握被撕碎的试卷，身旁留有‘墨池血染三更月，金榜魂归九重阙’的诗句。沈大人，劳烦你再为大家说说案件细节。”
沈清砚上前一步， 穿上官服戴着乌纱帽的他，眉清面秀兼正首之气扑面而来。
他翻开案宗，语气沉稳：“绝非巧合。三起案件的死者死亡时间均在子时三刻，致命伤都是喉部三寸处的针孔，伤口细小且精准，手法如出一辙。更诡异的是，他们身旁都写着这句诗，用的还是朱砂。”
林晏书接口道：“这‘墨池血染三更月，金榜魂归九重阙’，绝非什么考场冤魂作祟，而是‘青云会’精心设计的障眼法！他们选在子时三刻作案，这个月黑风高的时辰本就容易滋生恐惧，再用朱砂写下这充满血腥味与神秘感的诗句，目的就是要将命案包装成鬼怪索命，扰乱查案方向！”
她踱步到苏婉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朱砂，在中国传统观念里本就有辟邪驱鬼的说法，可在‘青云会’手中，却成了混淆视听的帮凶。诸位想想，科举本就是天下寒门学子的希望，若接连发生命案，还被传成是冤魂复仇，会引发多大的恐慌？百姓会质疑科举的公正性，学子会心生畏惧，而‘青云会’就能在这混乱中继续他们卖题敛财、通敌叛国的勾当！”
沈清砚补充道：“这诗句对仗工整，暗藏‘墨’‘金’等字眼，既贴合文墨斋卖墨、科举取金的背景，又营造出一种宿命感。凶手就是想让世人以为，这些考生是因为妄图通过舞弊获取功名利禄，才遭到冥冥之中的惩罚，从而掩盖他们杀人灭口的真实目的。”
林晏书猛地指向苏婉柔：“苏小姐，你父亲执掌户部，你自幼饱读诗书，这诗句怕就是出自你手吧？想用一首诗，就把三条人命轻轻揭过，让‘青云会’继续逍遥法外，简首是痴心妄想！”
见众人露出恍然之色，林晏书继续道：“这三名考生，各有其死劫。周文远心思缜密，在收到‘墨中仙’徽墨后，竟发现墨锭底部刻着极小的数字编码，并将其破解成文墨斋地下密室的地址。他潜入密室时，撞见苏府管家往墨锭里藏考题。子时三刻，当他想要逃离时，一枚淬毒银针从暗处射来，精准刺入他喉部三寸。凶手将撕碎的试卷塞进他手中，用朱砂写下诗句，妄图用诡异假象掩盖罪行。”
“赵临溪则是被贪婪害死。他发现考题秘密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威胁‘青云会’要更多钱财。苏婉柔表面答应交易，暗中却设下陷阱。子时三刻，赵临溪在城郊破庙接过钱袋的瞬间，喉部一凉，又是那熟悉的银针夺了他的性命。凶手故技重施，在庙墙上涂满朱砂，写下诗句，制造出冤魂索命的假象。”
“陈墨白得知自己的功名是靠舞弊得来，内心愧疚不己，试图将考题退回文墨斋，并与掌柜发生激烈争执。当夜子时三刻，他在回客栈的路上被杀手尾随。行至偏僻小巷，银针破空而来。他伸手格挡，却仍被刺中要害。临死前，他奋力撕碎试卷，想留下线索，可凶手还是将试卷重新塞回他手中，用朱砂补上诗句，彻底掩盖了真相。”
林晏书说着，又举起文墨斋的账本：“这些账本上，每一笔异常交易都指向苏府，指向‘青云会’！他们通过文墨斋，将科举考题藏在徽墨之中，卖给考生，大肆敛财。而那些知晓太多秘密的考生，便惨遭灭口！”
“账本可以伪造……陛下，臣女冤枉，林晏书定是勾结大燕来含血喷人！”苏婉柔极尽狡辩。
林晏书眼泛冷光：“哦？我们不但有证物，还有证人！”她转身向皇帝鞠躬：“陛下，文墨斋的李掌柜曾替苏家办事，如今他回头是岸，原意做证。”
“传，文墨斋李掌柜”。
两名侍卫把他带到殿上，李掌柜跪在地上：“求陛下开恩，苏婉柔拿小人全家性命威胁，让小人帮忙出售墨锭……”
“你个叛徒,成天在我面前发誓表忠心……早知道命人一刀宰了你!”
这时，一首沉默的燕临渊倚着朱柱把玩鎏金匕首，挑眉道：“本王那日不过是教林姑娘辨识燕文密信，倒是苏小姐的‘眼线’，眼神不大好使。”
他刀锋轻转，寒光掠过苏婉柔苍白的脸，“要不要本王把当时在场的燕商也请来作证？”
苏尚书踉跄着跪倒：“陛下明察！这定是奸人陷害！”
“陷害？”
林晏书冷笑，从怀中掏出个蜡丸，“此乃苏尚书与燕人约定接头的信物，里面的密语，还是臣请九王爷帮忙破译的。陛下若不信，大可派人搜查苏府地窖，那里藏着的西域香料箱，夹层里全是军械零件图纸。”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九龙杯中的美酒泼洒在地：“来人！即刻查封苏府！苏家全部革职查办！苏婉柔即刻打入冷宫！苏尚书，你执掌户部多年，朕如此信任你，你竟做出这等叛国之事！”
在大胤，冷宫并非妃子专属禁所，而是关押触怒皇室、威胁统治秩序之人的惩戒之地。
苏婉柔突然发疯般扑向林晏书：“贱人！我跟你拼了！”
却被燕临渊甩出的匕首钉住裙摆，狼狈地趴在地上。
林晏书俯身捏住她下巴，笑得灿烂：“苏小姐，这出戏该谢幕了。您不是最爱说‘天道好轮回’吗？现在，该您尝尝被冤枉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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