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开宝十六年，除夕。汴梁城飘起鹅毛大雪，太庙的琉璃瓦上积了三尺厚的雪，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李沉舟握着星锁，踏过汉白玉台阶，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与远处的更夫梆子声重叠，宛如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回响。
“沉舟，等等我！”胖福抱着个油纸包跌跌撞撞地追上来，“赵郡主给咱们带了糖糕！她说...唔唔！”
李沉舟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指着太庙门廊下的阴影。三道黑影如狸猫般攀上门柱，腰间挂着的不是兵器，而是罗盘与药瓶——是麻衣世家的弟子。
“来者可是青崖谷传人？”为首的灰衣老者踏出来，他左眼角有道刀疤，形如断剑，“老朽乃麻衣世家长老，奉陆先生之命，在此等候多时。”
星锁在李沉舟怀中发烫。他认出老者腰间的莲花纹银饰，正是陆青崖叮嘱过的“听雪楼”信物。胖福趁机拆开油纸包，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陆先生让您带话？是不是说糖糕要趁热吃？”
灰衣老者哭笑不得：“陆先生说，今夜子时三刻，太庙后殿的‘玄武踏龟’机关会自行开启。星锁与玉麒麟、双鱼玉佩共鸣之时，便是唐室遗孤现身之日。”他忽然压低声音，“另外，小心穿黄袍的人——龙袍上的金线，藏着杀人的星象。”
话音未落，太庙深处传来钟鸣。李沉舟望去，只见赵承煜身着玄色锦袍，腰间玉麒麟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正与阿史那雪并肩而立。公主的火红披风被风吹起，露出内衬的北斗星图，与赵承煜的衣纹暗合。
“李公子果然来了。”阿史那雪微笑着上前，她的蓝宝石耳坠换成了梅花形状，“突厥有句谚语：‘雪夜中的星子，会照亮真相的路。’”
李沉舟注意到她指尖缠着布条，隐约有血迹渗出。还未开口，胖福突然指着远处惊呼：“快看！是德妃的銮驾！”
八抬大轿在雪地里缓缓前行，轿帘上绣着的鎏金麒麟与赵承煜的玉佩一模一样。轿至太庙门前，卢世明掀开轿帘，搀扶德妃下轿。她今日身着素白华服，腕间双鱼银镯换成了黄金缕空镯，镯内刻着密密麻麻的星象文。
“本宫昨夜梦见太祖皇帝，”德妃望着太庙飞檐，声音轻柔却透着寒意，“他说‘荧惑守心’之兆，需以皇室血脉祭祀方能化解。”
赵承煜挑眉：“娘娘是说，要拿本宫的血祭天？”
“不，是拿‘妖孽’的血。”德妃转身望向李沉舟，袖口滑出铜鹤香炉，“李公子身为终南山传人，当知逆天改命之术。只要你自愿献祭，本宫便饶了青崖谷上下。”
李沉舟还未开口，胖福突然挺身而出，手里举着吃了一半的糖糕：“休想！沉舟是好人，才不是什么妖孽！”
德妃冷笑：“好人？那你问问他，为何陆青崖要用‘九转续命散’吊着命？为何听雪楼楼主会死在他手上？”
这句话如冰锥刺入李沉舟心口。他想起陆青崖频繁的咳血，想起苏若雪尸身的曼陀罗香，心中的疑虑再次翻涌。阿史那雪忽然握住他的手，用突厥语低声说：“别信她的话，陆先生是为了保护你，才用禁术逆天改命。”
子时三刻，太庙钟声悠扬。李沉舟忽然感觉星锁在怀中震动，抬头望去，只见荧惑星竟偏离轨道，缓缓靠近心宿三星。灰衣老者惊呼：“天象异变！这是‘双生星现’之兆！”
德妃趁机抛出铜鹤香炉，香炉在空中展开成星象仪，十二道红光射向太庙后殿的十二根盘龙柱。李沉舟听见机关转动的声音，地面的“玄武踏龟”浮雕缓缓裂开，露出通往地下的阶梯，阶梯尽头有金光闪烁——正是唐室传国玉玺的碎片。
“动手！”卢世明高呼，数十名药人从暗处涌出，他们脖颈处的布条己被鲜血浸透，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红光。李沉舟挥剑劈开迎面而来的药人，却见他们体内掉出的“荧惑丹”竟己裂成两半，丹丸中隐约可见“李晔”二字。
阿史那雪抽出银鞭，银铃骤响间扫倒一片药人：“这些丹药是以你的生辰八字炼制的！德妃想借你的血，完成‘改星换命’！”
赵清禾玉笛横吹，卷起满地雪花形成屏障：“皇兄，带李公子去拿玉玺！我来断后！”
赵承煜点头，拽着李沉舟冲向地宫阶梯。星锁、玉麒麟、双鱼玉佩同时发热，在阶梯入口处投射出完整的“璇玑图”。李沉舟将星锁嵌入石壁，听见陆青崖的声音在空荡的地宫中回响：“沉舟，当年陈桥兵变，太祖皇帝其实...咳咳...你才是...”
话音未落，石壁轰然打开，露出密室中的石棺。石棺上刻着“唐昭宗之柩”，棺盖缝隙间透出金光。赵承煜伸手触碰石棺，玉麒麟突然发出清鸣，与石棺上的“玄武踏龟”浮雕共鸣。
“小心！”李沉舟瞥见石棺底部的星象陷阱，挥剑斩断触发机关的丝线，“这是‘杀心阵’，但凡皇室血脉靠近，便会触发弩箭。”
赵承煜愕然松手：“为何我会触发机关？难道我...？”
“你不是太祖皇帝的亲生儿子。”阿史那雪不知何时跟了进来，她的披风己被鲜血浸透，“真正的皇子，是李沉舟——不，应该叫你李晔，唐末帝之子，与赵匡胤是双生兄弟。”
胖福手里的糖糕“啪嗒”落地：“双...双生兄弟？那当今陛下...”
“是冒牌货。”灰衣老者从阴影中走出，手里拿着半卷《金縢策》，“当年陈桥兵变，陆青崖用‘改星换命’术调换了双生子，让赵匡胤登上皇位，而真正的皇子被送到林府寄养，也就是李沉舟。”
李沉舟感觉脑袋嗡嗡作响。他想起陆青崖后背的“玄武踏龟”刺青，想起德妃银镯上的“砚”字——原来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这个“唐室遗孤”，而洛阳血案，不过是赵匡胤为了掩盖身世，借“荧惑守心”之名铲除后患。
“现在明白为何德妃非要你死了吧？”阿史那雪苦笑道，“她想让赵匡胤坐稳皇位，就必须除掉真正的‘天命之子’。”
地宫外传来德妃的尖叫：“给我杀了他们！无论死活！”药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沉舟望着石棺中的玉玺碎片，忽然想起陆青崖的叮嘱：“得玉玺者得天下，但失民心者失天下。”
他握紧惊鸿剑，转身面对涌来的药人：“赵承煜，你带着玉玺碎片先走。我来断后。”
“不行！”赵清禾突然冲进地宫，她的玉笛己断成两截，“要走一起走！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还斗不过一个疯女人！”
胖福捡起地上的糖糕，抹了把眼泪：“沉舟，等打完这仗，我要吃五斤糖糕！不，十斤！”
李沉舟看着身边的伙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忽然明白，所谓“荧惑守心”，从来不是上天的警示，而是人心的博弈。只要他们坚守本心，就一定能打破这笼罩两朝的阴谋之网。
“好，等出去了，我陪你吃遍汴梁城的糖糕。”他挥剑斩落逼近的药人，“但在此之前，咱们要让德妃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太庙之外，雪越下越大。德妃望着地宫方向，手中的星象仪突然迸出火花，荧惑星的模型竟炸裂开来。卢世明脸色惨白：“娘娘，天象反噬了！”
“不可能...”德妃踉跄着后退，“我才是天命所归...我...”
话音未落，李沉舟等人从地宫中冲出，赵承煜手中的玉玺碎片散发着金光，竟将漫天飞雪映成金色。德妃望着那光芒，忽然想起十六年前洛阳城的血夜，想起林老将军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仇恨，而是怜悯。
“原来...我才是局中棋子...”她喃喃自语，铜鹤香炉从手中滑落，摔在雪地上碎成齑粉。
雪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李沉舟望着太庙屋檐上的积雪，忽然想起青崖谷的晨钟。或许真正的天命，从来不是星象注定，而是人心所向。他握紧星锁，知道自己的路才刚刚开始——要让这天下，不再有“荧惑守心”的谎言，不再有忠臣良将的血案。
胖福扯了扯他的袖子：“沉舟，我饿了...”
李沉舟笑了，揽过伙伴的肩膀：“走，咱们去吃糖糕。吃完了，还要去终南山，接陆先生下山呢。”
一行人踏过雪地，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远处，汴梁城的灯笼亮起，照亮了新年的第一缕曙光。而他们身后的太庙，正静静地矗立在晨光中，见证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与另一个时代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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