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靴底碾过崖脚的碎石,脆响惊飞了两三只夜鸦。
月光被云层撕成碎片,洒在西侧悬崖上,那刀削般的岩壁便成了道泛着冷光的青铜墙,仅有的几处凸起像老树根般歪扭着,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这地方连猴子都爬不上去吧?"赵火的大嗓门撞在岩壁上,又被反弹回来,震得林野耳尖发麻。
铁匠的铁钳在背后叮当作响,他仰头时,喉结上的刀疤被月光拉得老长——那是三年前替林野挡变异狼留下的。
林霜没回头,指尖却掐进腰间药囊的绳结里。
她发间银簪晃了晃,映出岩壁上一道极浅的水痕:"别废话。"声音轻得像松针落地,尾音却淬了冰。
林野知道她在急什么——方才神庙方向的轰鸣虽停了,但空气中还飘着若有若无的铜锈味,像块压在喉头的铅。
"抓紧。"林野摸向岩壁,掌心触到片干枯的野葛藤。
藤身硬得像铁丝,却在他指腹下微微发烫——这是"万物复苏"的感应。
他闭了闭眼,胸腔里腾起股灼烧般的疼,那是生命力被抽走的征兆。
今日己用了两次复活:晨时救了只断腿的野兔引变异鼠,方才在洞口复活过株毒荆棘挡追兵。
第三次...他咬了咬牙,指节深深陷进藤里。
野葛藤突然颤了颤。
枯黑的表皮裂开细缝,绿芽从裂缝里钻出来,转瞬抽长,藤蔓如活物般缠住岩壁凸起的石棱,在月光下泛着翡翠色的光。
林野喉头一甜,赶紧抿住嘴——这能力每用一次,便要拿命换命。
他踩上第一根藤,回头时,看见江无影冲他挑了挑眉,短刀在指间转出银弧。
"老江,清路。"林野的声音混着藤条摩擦岩壁的沙沙声。
游侠应了声,刀尖轻敲上方岩石,"咔"的脆响里,块半人高的碎石轰然坠下,惊得林霜猛地抬头。
她站在队伍最后,后背紧贴岩壁,眼睛却盯着下方——那里有片被月光染白的灌木,若有追兵摸上来,枝叶的晃动会比刀更快刺进她眼睛。
赵火跟在中间,铁钳当登山镐使,"当啷"凿进石缝。
他爬得急,粗布背心被汗水浸透,在风里鼓成面旗子。"奶奶的,这藤比老子打的铁链还结实!"他大笑着去抓第二根藤,脚却突然踩空。
林野余光里闪过道黑影——赵火的靴子踢松了块碎石,整个人向后仰去,铁钳"当"地砸在岩壁上,火星子溅了林霜满脸。
"抓住!"林野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指尖再次按上岩壁,这次触到的是块拇指大的岩凸,表面全是风化的碎渣。
生命力如沸水般从心口涌上来,他眼前发黑,却清楚听见岩凸里传来石屑重组的轻响。
赵火的手在半空乱抓,终于扣住那岩凸——岩面突然硬了几分,像被浇过铁水。
"谢了!"赵火的声音带着颤,额角的汗滴砸在林野手背上,凉得惊人。
林野没说话,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重。
第三次复活刚好用完,若再出状况...他不敢想,抬头看向崖顶——己经能看见半截松枝在月光里摇晃,离顶端不过两丈。
江无影的短刀突然抵住林野后颈。"上边。"游侠的声音轻得像呼吸。
林野顺着他刀尖望去,岩壁缝隙里有两点幽绿的光,正随着他们的移动缓缓下移。
是夜枭说的巡兵灯笼?
还是...他喉结动了动,突然听见林霜倒抽冷气的声音。
"下边有动静。"医女的银簪指向崖脚,那片白灌木正在剧烈晃动,隐约能看见几道黑影——是追上来了。
"快!"林野抓着藤条猛地发力,指甲缝里渗出血丝。
赵火咬着牙往上蹿,铁钳在石缝里刮出刺耳的尖响。
江无影反手甩出枚铜钱,"叮"地钉在幽绿光点旁,光点瞬间缩成两粒,隐进岩缝里。
还差五尺。
林野的指尖己经触到崖顶的野草,草叶上的露水沾了满手。
他回头,看见林霜正拽着赵火的腰带往上托,夜枭不知何时爬到了最前头,柳叶刀插在岩缝里当支点,腕间银铃轻响,像在数他们的心跳。
"到了!"赵火的铁钳终于钩住崖边,他吼着翻上去,带起片碎石雨。
林野拉着林霜的手,最后使力——
"呼——"
狂风突然从崖底卷上来,夹着细沙劈头盖脸砸过来。
林野眯起眼,看见月光被沙尘揉成团,崖顶的松树在风里弯成弓,而方才那两点幽绿的光,正从更上方的岩缝里钻出来,像两盏被吹得忽明忽暗的鬼火。
狂风卷起的沙砾打在林野后颈,像无数细针在扎。
他拽着林霜手腕的力道又紧了几分——方才攀爬时消耗的生命力还未缓过来,此刻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岩洞!"他吼了声,手指向五尺外岩壁上那道黑黢黢的凹陷。
林霜的银簪在风沙里闪了下,她反手扣住赵火的腰带,"老赵顶我!"铁匠闷哼着弓起背,医女借势一纵,发梢扫过林野鼻尖时,他闻到了药囊里残留的艾草味。
江无影的短刀突然横在林野面前,刀尖挑开块被风卷来的碎石。"我断后!"游侠歪头冲他笑,发绳却被风扯散,几缕乱发糊在汗湿的脸上。
林野没说话,推着夜枭的背往岩洞挪——刺客的柳叶刀还插在岩缝里,腕间银铃被风吹得碎响,像在数他们离死亡还有几步。
最后一步跨进岩洞时,林野的靴跟磕在凸起的岩石上,险些栽倒。
赵火从后面扶住他,铁钳上还沾着崖壁的石粉:"野子,你脸色比我家那口破锅还白。"话音未落,洞外的狂风突然像被掐断的琴弦,"轰"地闷响后,只剩沙砾打在洞壁的噼啪声。
林霜立刻摸向腰间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众人泛白的指节——赵火背心的补丁被风撕开道口子,露出底下新结的痂;江无影的短刀上凝着层细沙,刀尖还在微微发颤;夜枭背靠着洞壁,眼神像淬过冰的刀刃,正一寸寸扫过洞顶。
"嘶——"
林野的后颈突然竖起汗毛。
那声音太轻,像枯叶在地上打卷,却让江无影的短刀"噌"地出鞘。
游侠侧身挡在最前,刀尖挑起的火星子照亮洞深处——石缝里密密麻麻挂着团黑黢黢的东西,此刻正随着他们的动静缓缓蠕动。"变异蝠!"林霜的声音陡然拔高,她抓着药囊的手青筋暴起,"它们的唾液带麻痹毒!"
第一只蝙蝠扑过来时,林野看清了它的眼睛——不是普通的黑,是浑浊的灰,瞳孔缩成针尖大的点。
他想也没想就去摸岩壁,指尖触到截干枯的树枝——是三年前被雷劈断的老松枝,表皮裂着焦黑的纹路。
生命力如退潮的海水从心口抽走,他眼前闪过晨时复活野兔时的眩晕,喉间泛起铁锈味,但树枝还是"噼啪"爆出火苗。
火墙腾起的刹那,蝙蝠群发出刺耳的尖叫,撞在火上的瞬间,焦糊味混着血腥味涌进鼻腔。
"野子!"赵火的铁钳砸中只漏网的蝙蝠,那东西的爪子在他胳膊上划出三道血痕。
林野咬着牙又补了把火,火势顺着岩壁蔓延,照亮洞壁上歪歪扭扭的刻痕——那些纹路像蛇在爬,又像青铜鼎上的暗纹。
林霜突然扑过去,银簪尖轻轻划过刻痕:"是...是同样的符文!"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沾了点石粉,在掌心搓了搓,"鼎上的纹路我抄了七遍,这个转折...和第三行最后那个符号一模一样!"
林野踉跄着凑近。
他看见符文里嵌着细碎的金粉,在火光下闪着幽光。
这会不会是解开青铜鼎秘密的钥匙?
他刚要摸出怀里的皮纸记录,洞外突然传来石子滚落的脆响。
江无影的短刀立刻转向洞口,夜枭的柳叶刀几乎同时抵住他后腰——这是他们约好的警戒暗号。
"林野。"
声音像块冰,顺着脊梁骨滑进林野心口。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猴刺客的嗓音带着常年浸在毒药里的沙哑,尾音总爱往上挑,像在逗弄将死的猎物。
林霜的手猛地攥住他衣角,赵火的铁钳"当"地砸在地上,震得洞壁落了层石屑。
江无影的刀尖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兴奋——游侠很久没遇到能让他心跳加速的对手了。
洞外的月光被阴影遮住,猴刺客的影子先一步爬进洞来,像条吐信的蛇。
林野摸向腰间的短刃,触到刀柄的瞬间,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火墙还在噼啪作响,洞壁的符文泛着微光,而洞外那个脚步声,正不紧不慢地,踩碎了最后一丝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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