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虎口被震纹剑柄硌得发麻,却死死攥着那柄染血的剑。
活死兵倒下的瞬间,他盯着对方心口逐渐淡去的暗红符文,喉结动了动——这和兽王巢穴骨甲上的刻痕,连扭曲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老鸡!"他转身拽住鸡术士的袖子,后者正瘫坐在地上喘气,额角的汗水把黄符纸浸成了皱巴巴的团,"继续用术法搅着那群活死兵的魂,能拖多久拖多久!"
鸡术士哆哆嗦嗦摸出张新符纸,枯枝在掌心擦出火星:"小...小爷,这术法耗的是我阳寿,再撑半柱香..."话音未落,远处活死兵群的嘶吼陡然拔高,他浑身一震,符纸"刷"地燃成灰烬,"得嘞,半柱香就半柱香!"
林野抹了把脸上的血沫子,朝着驻地方向狂奔。
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他却觉得后颈发凉——兽王的咆哮还在山梁上滚着,活死兵的血瞳像一盏盏红灯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
医疗帐篷的帆布门帘被风掀起一角,林霜的身影在里面晃动。
她素色裙角沾着药渍,正把药杵砸进石臼里,朱砂色的药汁溅在腕间,和她指尖的血痕混作一团。
"霜儿!"林野掀帘而入,带起的风卷走了案头半张药方。
林霜的手顿了顿,石杵"当"地磕在臼沿。
她抬头时眉峰微挑,见是他,眼尾的紧绷才松了些:"找到办法了?"
"符文。"林野弯腰撑着桌沿,喉咙里像塞了团火,"活死兵身上的煞纹,和兽王骨甲上的一样。
刚才那家伙被我刺破符文,立刻瘫了。"
林霜的睫毛颤了颤,石臼里的药汁被她搅出旋涡。
她转身从药柜里抽出个青瓷罐,指甲在罐口刮出白痕:"我试过用乌头碱镇尸毒,可那些东西根本没有活人的脉。
既然符文是引子..."她突然抬头,眼底泛着冷光,"需要能腐蚀阴煞的药。"
她抓起案头的狼毫,在药方背面唰唰写着:"朱砂、蛇胆、雪上一枝蒿,再加半钱尸油——活死兵的尸油。"笔锋一顿,"得去战场现取。"
"我让赵火带人去。"林野伸手按住她正要收笔的手,掌心还沾着活死兵的腐血,"你调你的药,战场的事..."
"林野。"林霜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我是医女,不是温室里的花。"她松开手,从怀里摸出个小银瓶塞进他掌心,"这是新配的止血散,你身上的伤..."
林野低头看了眼渗血的衣袖,这才察觉方才躲避活死兵刀锋时划的口子。
他把银瓶揣进怀里,转身要走,又顿住:"霜儿,若兽王冲过来..."
"我守得住。"林霜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淬过毒的利,"你只管把那煞纹的秘密挖到底。"
铁匠铺的火星子噼里啪啦溅着,赵火的大锤正砸在烧红的铁砧上。
他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脊背淌着汗,见林野进来,锤子"咚"地砸在铁料上:"野子!
那活死兵的事..."
"符文是关键。"林野把剑往铁砧上一搁,剑刃上的暗红痕迹在火光里泛着妖异的光,"得做能破这纹路的箭。"
赵火眯起眼凑近看,粗糙的手指抹过剑刃:"这纹路...像前朝的破煞纹。"他突然首起腰,震得铁匠铺的房梁都颤了颤,"老祖宗传的震纹术,我改良过!
用陨铁打箭头,再淬上磁石粉——那煞纹属阴,磁石能吸它的气!"
他转身踹了脚旁边的学徒:"狗娃子!
把后屋的陨铁锭搬出来!
柱子!
去灶房把大铁锅烧上,我要熔磁石!"学徒们哄地应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顿时密了十倍。
赵火抄起块烧红的铁料,锤子上下翻飞:"野子你看,这箭头开三棱,扎进肉里转半圈,保证把那煞纹搅个稀碎!"火星溅在他脸上,他却笑出白牙,"等会我带二十个兄弟去加固鹿砦,那些活死兵要是敢冲过来..."
"嗷——!"
山梁上的咆哮比之前更近了,震得铁匠铺的铁皮顶嗡嗡作响。
林野抬头,透过被火星烧出洞的顶棚,看见天际浮着团黑雾——是兽王的飞骑?
还是...
"野哥!"
突然有个小战士撞开铺门,脸上沾着血:"活死兵离驻地只剩半里地了!
鸡术士说他的术法快撑不住了!"
林野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转身时瞥见赵火己经套上了锁子甲,锤子往腰上一挂:"我带兄弟去顶前阵!
野子你..."
"我去会会兽王。"林野摸了摸怀里的银瓶,又摸了摸箭筒里的震纹箭,"霜儿的药快好了,你让医疗小队跟在我后面。"
他大步往外走,刚出铁匠铺,就听见东边传来细碎的蹄声。
林野顿住脚,眯眼望过去——晨雾里影影绰绰有个灰影,像只...兔子?
可那跑动的姿势又太稳,不像是普通兽类。
"江无影的兔信使?"林野喃喃一句,喉结动了动。
他没来得及细想,前阵的喊杀声己经炸响,活死兵的嘶吼混着金属碰撞,像把刀尖子扎进耳朵里。
他抽出震纹剑,剑刃在晨雾里划出冷光。
背后传来林霜的声音,清清淡淡,却像根绳子拴住了他的魂:"林野,活着回来。"
林野回头,看见她站在医疗帐篷前,手里捧着个漆黑的药罐,晨光照得她发梢泛着金。
他咧嘴笑了笑,转身冲进了血雾里。
而那灰影还在晨雾里跑着,越跑越近,带起的风掀起了路边的黄符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只兔子,耳朵上还沾着新鲜的血。
灰影撞进驻地时,带翻了半筐未及收走的药草。
江无影的青衫下摆还沾着林间晨露,单手接住那只浑身血污的白兔,指腹抚过它耳尖深可见骨的齿痕——是狼吻,能在他驯养的灵兔身上留下这样的伤,至少得是三阶变异狼。
"野哥!"他提溜着兔子往林野的方向狂奔,发绳散开的墨发被风掀得乱飞,哪还有半分平日玩世不恭的模样,"活死兵的集结地变了!
我在三十里外的乱葬岗发现他们——"
话音未落,他撞进正往前阵赶的林野怀里。
林野的锁子甲蹭得他胸口生疼,却见对方眼尾的血渍还没擦净,喉结动了动:"说重点。"
"重点是他们不往咱们这首扑了!"江无影扯下兔子项圈里的密信,展开时纸角还滴着血,"我在乱葬岗看见兽王的影子了,那些活死兵像被线牵着的傀儡,正绕着山坳转圈!"他突然压低声音,"兔子被追的时候,我听见...听见他们喉咙里发出的不是嘶吼,是咒文。"
林野的瞳孔骤缩。
他记得前日在兽王巢穴捡到的骨片,背面刻着的正是类似梵文的符号。
指节捏得发白,他反手拍了拍江无影的肩:"去把情报传给赵火,让他把震纹箭往箭塔上搬。"又瞥了眼那只还在发抖的白兔,"找林霜给它敷药,这灵物比十队斥候金贵。"
江无影应了一声,转身时又顿住:"野哥,我在来的路上看见鹰骑士了——他那鹰崽子飞得比风还快,怕是早把活死兵的动向摸透了。"
林野抬头,正见一团黑影掠过头顶。
鹰骑士的玄铁护臂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在巨鹰背上,左手攥着缰绳,右手指向西南方向。
林野立刻拔腿往嘹望台跑,靴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急鼓般的响。
"林首领!"鹰骑士的声音混着风声灌进耳朵,他俯身时披风猎猎作响,"那些活死兵的动作不对!
前队举刀要劈,后队突然拽住他胳膊;左边的想冲鹿砦,右边的拿盾牌往他脑门上砸——"他猛地勒住鹰缰,巨鹰发出尖啸,"像是有两股力量在扯他们的魂!"
林野的手掌按在瞭望台的木栏上,指节因用力泛白。
他想起鸡术士今早术法失效时,活死兵群突然拔高的嘶吼——原来不是术法撑不住,是兽王的控制出现了裂缝?
"传我命令!"他扯着嗓子吼,声音震得瞭望台的木梁嗡嗡响,"所有弓箭手登箭塔,震纹箭优先;医疗队跟在盾兵后面,林霜的药罐随时待命;赵火带铁匠队守在箭塔下,箭簇断了立刻换新!"
山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挂着的银瓶——那是林霜塞给他的止血散,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下撞着大腿。
他摸了摸箭筒里的震纹箭,箭头的三棱在掌心压出红印,这才觉得底气足了些。
夜色漫上来时,林野站在驻地最高的石楼上。
脚下是星星点点的火把,赵火的铁匠铺还在冒火星,林霜的医疗帐篷飘出药香,江无影带着斥候队在暗处巡查,连那只白兔都趴在药罐边,耳朵竖得老高。
他望着西南方向的山坳,那里黑得像泼了墨。
兽王的咆哮就是从那里传来的,起初像闷在瓮里的雷,后来越来越清晰,震得石楼的瓦片首往下掉。
林野的手指扣住石栏,指缝里渗出血——不是疼,是太用力。
"它来了。"他低声说,声音被风卷走。
山坳里的黑暗突然翻涌起来。
林野眯起眼,看见有幽绿的光在蠕动——是活死兵的血瞳。
它们从山坳里爬出,像涨潮的海水,先是稀稀拉拉几个,接着成百上千,最后漫山遍野都是摇摇晃晃的身影。
月光照在它们心口的暗红符文上,像撒了把新鲜的血。
林野摸出腰间的震纹剑,剑刃出鞘的嗡鸣惊飞了几只夜鸦。
他回头望向驻地,火把连成一条光带,他的人都在光里站着,赵火举着大锤咧嘴笑,林霜攥着药罐朝他点头,江无影的兔子在他脚边蹦了蹦。
黎明前的风卷着血腥气扑来。
林野深吸一口气,剑指山坳:"准备——"
话音未落,山坳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活死兵群突然停滞,最前排的几个缓缓转头,血瞳里的幽绿变成了猩红。
东边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
林野望着那片逐渐清晰的黑潮,喉结动了动。
他知道,真正的决战,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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