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皮粗糙的纹路硌着林夏的掌心，后颈那团灼痛仍在翻涌，像有团活火在皮肤下啃噬。
阿杰的手指刚从她后颈移开，残留的温度却比那灼痛更清晰——他刚才按了按她后颈的凸起，指腹在那个硬币大小的硬块上停留了三秒，像在确认某种古老的刻度。
"三天后的月圆夜。"阿杰从帆布包里抽出半张照片，月光漏过槐叶在相纸上投下斑驳的影，"我黑进他们服务器时截的，仪式时间、参与人员名单，连鼎的位置都标了。"他的指尖点在照片右下角的日期上，"他们等这个月相等了三年。"
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天，足够让她从"DNA密钥"变成开鼎的活祭品。
她想起实验室白墙的碎片记忆，阿杰砸门时指节泛白的模样突然清晰起来——原来那不是梦，是被抹去的现实。"他们抽过我的血。"她的声音发颤，"后颈的硬块......可能是记忆芯片？"
阿杰把照片收进内层口袋，动作轻得像在藏一封遗书："我让人查过黑市医疗记录，半个月前有笔'记忆清除剂'的交易，买家是张总的生物公司。"他的喉结动了动，"那天在玉米地，你突然晕倒，我追过去时看见两辆黑车从村西头开出来，车牌......"他没说完，只是攥紧了她的手腕，"现在说这些没用，得先把计划定下来。"
手机在林夏包里震动，是李警官的来电。
她接起来，那边的警笛声像闷在罐子里，"小林啊，"李警官的声音比平时哑，"我刚查了张总公司的备案，他们确实申请了古宅修缮许可，但附加条款里有'特殊文物保护'的模糊表述。"停顿间传来翻纸的沙沙声，"不过市局那边说证据链不全，我暂时调不动人。"
林夏的牙床抵得发酸。
她望向阿杰，他正望着古宅方向——飞檐上的兽首在暮色里只剩个黑黢黢的轮廓，像蹲了群伺机而动的野兽。"李叔，"她压着颤音，"我们需要您以个人身份帮忙。
比如......"她顿了顿，"比如帮我们确认古宅地下密室的入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是打火机的轻响："我今晚去档案室翻老城建图纸。"李警官吸了口烟，火星在听筒里明灭，"但你们记住，一旦闹出动静，我最多能拖半小时。"
挂了电话，林夏把手机贴在胸口。
阿杰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了糖纸塞进她嘴里："甜的，压惊。"他的拇指蹭过她发涩的嘴角，"老张那边有消息了。"
"老张？"林夏含着糖，甜味在舌尖炸开，"村头卖山货的那个老头？"
"他昨天在古宅墙根下修水管，"阿杰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歪歪扭扭记着几行字，"说看见穿黑西装的人搬着木箱进了西厢房，搬的时候有东西掉出来——"他翻开本子，"是半片青铜残片，和我们手里的纹路能对上。"
林夏猛地首起腰，后颈的灼痛突然窜到太阳穴。
她从帆布包最里层摸出那片青铜碎片，月光下，上面的云雷纹泛着冷光。
前世的画面又涌上来：红盖头下，她攥着同样纹路的碎片跪在祠堂，父亲的血溅在青铜鼎上，烫得她手背生疼。"他们要凑齐七片。"她突然开口，声音像从另一个喉咙里挤出来的，"鼎有七片残片，凑齐了才能开......"
阿杰的手掌覆上她后颈，这次用了点力，像在给一台快死机的电脑强行重启："我知道。
老张还说，西厢房墙根第三块青石板能撬动，下面有地道。"他指腹着青铜碎片的边缘，"今晚我们去踩点，明晚让老张传假消息——就说我们拿到了第七片，藏在村东头破庙里。"
林夏盯着他眼里跳动的月光。
风突然大了，卷起几片槐叶打在她脸上，带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她想起前晚在玉米地听见的"血就白抽了"，想起实验室里阿杰砸门时额角的血——原来有些疼，是前世今生一起烙下的。"如果他们不上当呢？"她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他的袖口。
"那就引他们上当。"阿杰把青铜碎片放回她掌心，扣住她的手指，"你是密钥，他们不可能放着你不管。"他的声音低下来，像在说句只有风听得见的誓言，"大不了......我替你挡那针。"
暮色漫过瓦檐时，古宅的影越拉越长，连飞檐上的兽首都在阴影里龇牙。
林夏摸着后颈的硬块，突然想起前世最后一刻：她被按在青铜鼎前，鼎里的血漫出来，烫得她脚踝生泡。
父亲的日记本在火里蜷成黑蝴蝶，最后一页写着"血契轮回，以命破局"。
原来她不是困在轮回里，是在轮回里找破局的钥匙——而这把钥匙，现在正攥在她和阿杰交握的手里。
"走。"阿杰扯了扯她的衣袖，"去西厢房看看地道。"他的掌心有层薄茧，蹭得她手心发痒，"记着，我在前，你在后，有动静就往玉米地跑。"
林夏刚要应，风里突然混进枯枝断裂的脆响。
两人同时僵住。
那声音从西北方向传来，像有人踩着腐烂的落叶狂奔，一步比一步近。
阿杰立刻拽着她往老槐树后躲，树干粗糙的树皮刮得她后背生疼。
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点薄荷糖的凉："别出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压低的咒骂："那丫头不是和姓陈的在村头？
怎么......"
林夏的心跳撞得肋骨生疼。
她望着阿杰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前世祠堂里那口青铜鼎——鼎身上的饕餮纹，和阿杰此刻紧绷的眉峰，竟有几分相似。
或许有些仇，有些缘，真的是刻在骨血里的。
脚步声在槐树下顿住。
林夏屏住呼吸，能听见自己后颈硬块跳动的节奏，和远处古宅传来的闷响，渐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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