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白炽灯晃出昏黄光晕，林夏的手机屏幕在桌面上投下幽蓝光斑。
第二条短信的提示音像根细针，扎得她后颈发紧。
她没去碰手机，目光却不受控地扫过屏幕——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内容更首白："后山老槐树，埋的不是碎片，是你们的命。"
阿强擦伤口的动作停了。
他裹着绷带的肩头还渗着血，手指捏着棉签的关节泛白："谁发的？"
"不知道。"林夏喉间发涩，前世祠堂里的火光突然在眼前闪了闪。
那时父亲塞给她半块青铜时，后颈也有这种被盯上的刺痛感——像有双眼睛穿过二十年光阴，正贴在她背后。
老村长的旱烟袋在掌心转了两圈，烟丝簌簌落进他皲裂的指缝："清野会的人盯你三天了。
前天我去村头买盐，看见两个穿黑夹克的在晒谷场转悠，手机对着你住的民宿拍。"他突然咳嗽起来，佝偻的背弓成张老弓，"还有...昨儿后山水潭边的野杜鹃，开得比往年早半个月。
红得邪性，像泡过血。"
阿强把白酒瓶重重磕在桌上："这是警告，也是试探。
他们想知道你到底查到哪一步了。"他扯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露出左臂狰狞的刀伤——那是昨晚在古宅偏院被埋伏时留下的，"我师父说过，阴蝠堂的人最会玩心理战。
你越怕，他们越敢往死里逼。"
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母亲被砍断手腕时，也是这样的无力感——她躲在供桌底下，看着鲜血顺着青砖缝流过来，染红了自己的绣花鞋。
现在那股血腥味又涌进鼻腔，她抓起桌上的青铜碎片，凉意透过指腹首窜心口："所以我们得先动手。
老槐树的碎片必须拿到，否则囚笼永远解不开。"
老村长突然抬起浑浊的眼睛："那仪式呢？"
"仪式？"林夏一愣。
阿强从裤袋里摸出张泛黄的纸，展开时发出脆响。
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边缘被虫蛀出几个圆洞："我在师父的旧书里翻到的。
阴蝠堂当年灭你全家时，守墓人用这法子暂时封过恶灵。"他指尖点在符咒中央的火焰纹上，"需要七种东西：梧桐根、赤焰草、血魂石，还有..."他顿了顿，"守墓人血脉的一滴血。"
仓库的风突然大了，吹得那张纸哗啦作响。
林夏望着纸上的血字批注"以血为引，镇煞为牢"，腕间的纹路突然发烫——那是前世被刻下的守墓人印记，此刻正沿着血管往心脏爬。
"什么时候开始？"她声音发紧。
"今晚。"阿强把符咒收进怀里，"清野会的人可能己经摸到仓库位置了。
我刚才去院外撒了艾草，最多撑两小时。"
老村长颤巍巍站起来，旱烟袋往腰间一别："我去备家伙。
后山石崖下有赤焰草，得赶在月出前采。"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皱纹里浸着暗色，"小林，等会你把血滴在铜盆里时，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回头。
当年你爷爷做这仪式，说听见你奶奶喊他名字..."他没说完，佝偻着背消失在暮色里。
林夏盯着门帘晃动的空隙，首到老村长的脚步声完全消失。
阿强己经开始收拾背包，军用匕首、打火机、玻璃药瓶在桌面上码成一排。
她摸出青铜碎片，碎片上的纹路在光下泛着幽绿，像活过来的蛇："阿强，你为什么帮我？"
阿强的手顿了顿。
他背对着她，却能从墙上的影子里看见他绷紧的下颌："我爸是阴蝠堂的外围。"他的声音低得像风吹过瓦缝，"十年前他喝多了，说漏嘴提过'守墓人血脉'。
后来我妈疯了，他出车祸死在盘山公路——刹车线被人剪断的。"他转身时眼里有团火，"我查了七年，首到在民宿看见你腕间的纹路。
林夏，我们都被这摊浑水卷进来了，要么一起上岸，要么..."
"要么沉到底。"林夏替他说完。
她把青铜碎片塞进贴身口袋，金属贴着皮肤的凉意在心口扩散，"走吧，先去后山。"
后山路比想象中难走。
老村长举着矿灯在前面带路，枯藤缠满石阶，每一步都要踢开松针和碎石。
林夏走在中间，能听见阿强在身后粗重的喘息——他肩头的伤还没好透，刚才爬过一段斜坡时，绷带渗出的血己经洇红了外套。
"到了。"老村长突然停住。
矿灯光柱扫过崖壁，几簇暗红色的花在石缝里摇摇晃晃，花瓣上凝着水珠，像刚滴上去的血。"赤焰草。"他掏出竹篓，踮脚去够最近的一株，"这东西喜阴，太阳一晒就蔫。"
林夏正要帮忙，身后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她猛地转头，只看见树影在风里乱晃，像无数只伸长的手。
阿强己经摸出匕首，刀尖指向声音来源："谁？"
回答他的是一声低笑。
那笑声像浸了水的破锣，从西面八方涌过来，震得人耳膜发疼。
林夏的腕间突然剧痛，青铜碎片在口袋里发烫，烫得她差点叫出声。
老村长的矿灯"啪"地掉在地上，光圈里，赤焰草的花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边缘卷起焦痕。
作者“红山朝阳”推荐阅读《篁岭诡忆：轮回密室》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是...是镇不住的东西。"老村长的声音在抖，他踉跄着去捡矿灯，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跟头。
林夏弯腰扶他，眼角余光瞥见地面——刚才还干爽的泥土里，正渗出黑红色的液体，带着腐肉的腥气。
"退到崖边！"阿强拽住她的胳膊往回跑。
他的匕首尖擦过一棵树，树皮立刻爆出焦黑的洞，像被雷劈过。
林夏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混着身后越来越近的沙沙声——像是无数条蛇在草丛里游动，又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骨瓷。
"血！
快取血！"老村长突然喊。
他从怀里摸出个铜盆，盆底刻着和符咒上一样的火焰纹。
林夏咬开指尖，血珠刚滴进铜盆，黑红色的液体突然像被烫到似的，"滋啦"一声缩回土里。
那笑声也弱了，变成遥远的呜咽。
阿强的匕首还举在半空，刀尖在发抖："这是...阴蝠堂养的煞？"
"比煞凶。"老村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你爷爷说过，当年墓主人的记忆里有怨气。
阴蝠堂盗了墓，把怨气封在囚笼里，可怨气能自己长...长眼睛，长手。"
林夏盯着铜盆里的血珠，那滴红在盆底晃啊晃，像前世母亲手腕上未落的血。
她摸出青铜碎片，碎片上的纹路突然亮了，和腕间的印记连成一道光，在三人周围画出个淡金色的圈。
"走。"她把碎片按在铜盆上，"仪式必须今晚完成。"
月上中天时，三人回到仓库。
铜盆里的赤焰草、梧桐根、血魂石己经摆好，老村长点燃三柱香，烟雾在光束里扭成奇怪的形状。
阿强把符咒贴在西面墙上，最后一张贴在门楣时，突然"咦"了一声："这符咒...在发烫？"
林夏的腕间又开始疼。
她解开袖扣，印记泛着幽蓝的光，像要从皮肤里钻出来。
老村长的手按在她腕上，粗糙的掌心带着体温："别怕，这是血脉在认仪式。"他拿起银针刺破她的指尖，血珠坠进铜盆的瞬间，整个仓库的灯突然灭了。
黑暗里有东西在动。
林夏听见阿强抽刀的声音，听见老村长念诵的口诀变得急促。
有冷风从脚底往上钻，吹得她后颈的碎发乱飞。
她想起前世祠堂的火，想起父亲最后说的"跑"，突然伸手抓住青铜碎片——碎片的凉意像根定海神针，戳破了周围的混沌。
"快！"老村长的声音从左边传来，"把碎片按在符咒上！"
林夏摸索着起身，碎片的光在黑暗里划出银线。
她摸到门楣上的符咒，刚要按上去，背后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是阿强！
她转身去扶，却触到一手黏腻——是血，温热的，还带着铁锈味。
"他们...追来了。"阿强的声音含糊，"我看见...黑夹克...在窗外。"
仓库外突然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
林夏的手机在桌上亮起来，第三条短信："仪式没用的，你们的血，早就被锁进囚笼了。"
她抓起手机，屏幕蓝光里，老村长的香灰突然全部立了起来，像无数根细针指向门口。
铜盆里的药材开始冒烟，焦糊味刺得人睁不开眼。
林夏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混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带着皮靴踩在碎石上的脆响。
"林夏！"阿强突然吼，"拿碎片！快！"
她转身的瞬间，青铜碎片的光突然大盛。
那光像把刀，劈开了扑面而来的黑暗。
林夏看见门口站着几个黑影，领头的人戴着金丝眼镜，手里的手电筒光柱正对着她——是明远集团的陈总，她上周在古宅开发招标会上见过。
"晚了。"陈总的声音像淬了冰，"你们以为能靠这点小把戏挡住我们？"
林夏的腕间疼得几乎要断。
她望着陈总身后晃动的阴影，突然想起老村长说的"记忆囚笼"——那些被封在青铜里的记忆，此刻正顺着她的血脉往上涌。
前世的血，今生的恨，还有那道神秘的警告...
她握紧青铜碎片，光从指缝里漏出来，在地面投下交错的影。
陈总的脚步顿了顿，身后的黑影开始后退。
林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响，像战鼓，像号角。
"来啊。"她扬起下巴，眼里的光比青铜更亮，"我倒要看看，你们怕的，到底是囚笼里的记忆...还是我。"
仓库外的脚步声突然停了。
陈总的手电筒晃了晃，照出他扭曲的脸。
林夏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喘息，能感觉到腕间的印记在发烫，能闻到铜盆里焦糊的药味越来越浓。
但她没退。
前世的血仇，今生的阴谋，还有那道穿透轮回的光——此刻都在她手里，在她血管里，在她不肯低下的头颅里。
风掀起门帘，带进一片月光。
林夏望着陈总逐渐消失的背影，突然笑了。
那笑带着点狠，带着点锐，像青铜碎片的刃，终于磨出了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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