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裹着腐叶的腥气漫过石梯，林夏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那声音像蛇信子般舔过耳际时，她怀里的羊皮纸突然发烫——前世记忆里父亲的话炸响："叛徒的声音，是淬了毒的刀。"
"你是谁？"阿强的木棍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震得指节发白。
他护在最前面，影子被山雾扯得扭曲，像团随时会散的墨。
"民国守墓人一族的叛徒。"声音带着岁月浸泡的霉味，"当年我偷了族里的轮回图去换钱，你们林家用忘川井的水洗我的魂，让我永生永世困在这鬼地方。"
小虎的刀"噌"地出鞘，刀疤随嘴角抽搐："现在蹦出来装神弄鬼，当老子们是吓大的？"可他握着刀的手在抖，刀尖戳进石缝里，碎石簌簌落进雾里。
老李的地图被攥出褶皱，他凑近林夏耳边："守墓人祖训说叛徒被封在记忆囚笼里，可...可囚笼不就是这古宅？"他喉结滚动，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小芳的指甲掐进林夏掌心，像只受了惊的小兽："夏夏姐，他...他是不是能看见我们？"她的声音发颤，发梢沾着山雾凝成的水珠，顺着后颈往下淌。
林夏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前世画面碎片般涌来：十岁的自己躲在供桌下，看见穿青衫的男人掀翻香炉，父亲举着青铜灯树追出去，最后倒在忘川井边，血把井水染成暗红——那男人的背影，和此刻声音里的怨毒，重叠成一片阴云。
"你要什么？"她强迫自己开口，喉咙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
"记忆囚笼的力量。"声音突然逼近，石梯下方的黑暗里亮起两点幽绿，像狼的眼睛，"它能把人的记忆揉碎了重捏，我要靠它把你们林家的魂一个个抽出来，让你们尝尝被诅咒的滋味。"
阿杰捂着腰间的伤口首起身，碎玉在他掌心硌出红印："就凭你？
老子们刚放倒七个拿电棍的，你算哪根葱？"但他额头的汗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把苔痕冲出个小坑。
"算哪根葱？"声音低笑，山雾突然翻涌起来，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搅动。
阿强的木棍"当啷"落地，他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手腕——青筋暴起成青紫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手臂上爬。
"老...老夏！"阿强的声音变了调，"我手麻了！"
小虎扑过去要扶，刚触到阿强肩膀，自己的刀"啪"地掉在地上。
他脸色煞白，捂着胸口后退："我...我喘不上气！"
老李的地图"刷"地飘起来，在雾里转着圈。
他伸手去抓，指尖刚碰到纸角，就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烫！
烫得慌！"
林夏浑身发冷。
她看见小芳的睫毛在抖，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却不敢出声；阿杰的碎玉突然发出幽蓝的光，在他掌心明明灭灭，像在和什么较劲。
"这是记忆囚笼的反噬。"老赵的声音突然响起，沉稳得像块压舱石。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己经走到了最前面，背挺得笔首，袖扣在雾里闪了闪——是枚青铜蛇首，和轮回图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林夏猛地想起前一刻在密道里，老赵转身时用袖子扫过轮回图的蛇首，暗格里那声极轻的"咔"。
原来他早就在找什么。
"你们唤醒了守墓人的记忆，"老赵看向林夏，目光像穿过层层雾霭，"可记忆囚笼的力量从来不是谁都能驾驭的。
叛徒用诅咒缠着你们，除非..."
"除非什么？"林夏抓住他的衣袖，羊皮纸烫得几乎要烧穿衣襟。
老赵从怀里摸出块黑黢黢的东西——是块被磨得发亮的陶片，边缘刻着模糊的云纹。"当年守墓人封叛徒时，用了块特殊的玉佩做锁。
玉佩里存着历代守墓人的记忆，能镇住囚笼的乱流。"他指腹陶片，"我家传了半块线索，另半块...在村东头那座废弃的徐家老宅里。"
"你怎么知道？"阿杰捂着伤口眯起眼，碎玉的光映得他瞳孔发亮。
老赵低头看自己的袖扣："我爷爷是当年给守墓人送水的杂工。
他说看见林老爷把玉佩塞进墙缝时，衣角勾下了这块陶片。"他把陶片递给林夏，"现在只有找到玉佩，才能把叛徒重新封进囚笼。"
山雾突然退了些，石梯下方的黑暗里传来指甲刮过石壁的声响，像有人在慢慢往上爬。
"没时间了。"林夏把陶片攥进手心，温度透过皮肤渗进血管，"阿强、小虎，你们扶着阿杰；老李收地图，小芳跟紧我；老赵...带路。"她看向石梯下方，前世父亲临终前的话突然清晰起来："夏夏，记住，光在你自己手里。"
老赵点头，转身时袖扣的蛇首闪了闪。
他踩着石梯往下走，山雾在他脚边分开条路，露出些微青石板的轮廓。
林夏深吸口气，跟着迈出第一步——石梯上的苔藓被踩得发出轻响，像某种古老的咒语。
石梯下方的黑暗里，那指甲刮墙的声音突然停了。
"林夏。"叛徒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带着嘶嘶的气音，"你以为找到玉佩就能赢？
别忘了...你身上流着守墓人的血。"
林夏的脚步顿了顿。
她摸了摸怀里发烫的羊皮纸，又看了看掌心的陶片——前世的记忆和此刻的决心，在血液里翻涌成热流。
她抬头看向老赵的背影，他的脚步沉稳，像走在一条早就刻进骨头里的路上。
山雾再次漫上来时，众人的影子融成模糊的一片。
只有林夏知道，他们正走向的，不仅是徐家老宅的秘密，更是解开所有轮回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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